“我们把这水引到壕沟里头去,挡住他们。”

东南在八卦上为兑卦,属金。叶延把那奇怪的机器放在那里,说不定就是想用火克金之法。她能想到八卦阵势,叶延定然也是想到了。

贺六浑摸了摸后脑勺道:“有道理,相当于我们这多了条护城河!”

除了八方镇守的队员外,其他人齐心协力,挖出一条水渠,又架设了小型的水车,将井水从地下引入壕沟之中。

外头叶延正在研究新的器械,突然有人来报:“那边的沟里突然出水了!”

叶延远远一看,见那壕沟之中,果然开始漫水,那水位渐渐涨高,应该不多时就能将壕沟给淹没了。

步六孤里凝眉看着这一切,问道:“叶延,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叶延突然笑了起来:“里哥,别忘了阿康也是研究过八卦五行之术的人,她定然猜到了我们的战略。我敢保证她那城堡里头,肯定有台水车。”

步六孤里想到了当初武垣一役,他们就败在了城中的水源上,皱眉叹了口气,回去继续翻兵书了。

第一日相安无事,步六孤里并未发动攻势。半夜,谢灿起来换岗,执了箭站到东南的望风口上,夏夜的草原月如弯钩,星如点钻,虫声如鸣,地堡之中因为有水源,倒丝毫不闷热。

她凑近望风口,那台尖吻的机器在月色下显得冷冰冰的,尖嘴对着东南一隅。叶延显然看出了她将阵眼放在了东南。

她就着透进来的月光看了看手中的图纸,抬起头来之时,突然发现尖吻器械后面出现了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他长得纤细,垂着头,在摆弄着什么,然后站起来,退后两步,审视那器械。

月光下,少年的身体尤为颀长,笼着淡淡的光华。地堡和营地之间的疯长的草丛挡住了他的一部分腿,夜露更是模糊了谢灿的视线。

堡内是水车滚动潺潺碎碎的水声,因为地堡封闭,显得尤为潮湿,倒像是回到了江南。

谢灿恍惚间好像是看见了谢昀。

她慌忙凑过去,扒着那窄小的窗口,想要看得真切一些。

四月初的时候,他们忙于退兵、应付丘穆陵部和二皇子的非难,谢灿甚至找不出时间去拜祭谢昀。草原之上,亦是没有拜祭一说。若有亡者,主人只会在帐前立一大幡招魂。军队里不允许出现这种东西。因此谢灿不过是就是寻了个空,自己躲在帐中唱了一遍祭歌,又很快被人拖去继续忙了。

莫非是烺之嫌她没有好好祭拜……

少年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来,远远地朝她微微一笑。

谢灿觉得心跳突然漏下了一拍,之后才恢复正常。并不是谢昀,而是叶延。

相比贺赖贺六浑这种大骨架子的胡人来说,叶延的身形确实瘦小了些,带着点江南的匠气,站在步六孤里或是贺六浑的旁边,像是一支没长开的小苗。

他的脸也没有贺六浑或是拓跋朗那样轮廓分明,若不仔细瞧,根本看不出一丝的胡人血统。月华微微笼罩,又隔着上千步的距离,显得他的轮廓更加圆融。

夜深露重,茫茫草原之上,少年的身影很快被夜色掩去了。

谢灿深呼吸两口,叹息一声,靠着墙缓缓坐了下来。她这两天可能是太累了,竟然能把叶延错认成谢昀。但是这个想法一旦在脑中形成,竟然有些挥之不去了,她不住地在脑海里比较谢昀和叶延的五官、身形。

五官没有一处相似的,叶延的眉眼要比谢昀利落得多,谢昀的五官显然更加柔和。

身形……身形倒是有点像?都是颀长的,像是昭阳殿外亭亭的翠竹。此前在营中旁边总是有人可以比较,只觉得叶延瘦弱,单独看的时候……好像也没那么瘦小。

他或许是睡到半夜起来看一眼器械,因此头发乱乱的,只是松松挽着。谢灿仔细一想,才觉得他的发质同那些长年在草原上游荡的胡人不同,较为细软柔顺一些?

此事着实是不能多想,越想越觉得叶延和谢昀总有那么一些的相似,再想,相似点就更加多了。

她摸了摸手中的羽箭,那羽箭上是软头,上头戳了印泥,谁若是被射中,那印泥粘在盔甲上,那日就算是“死亡”了。她把箭头探出洞口一些,瞄准了那尖吻的器械,看了一会儿,只觉得眼睛有些花了,才缩回来。又靠墙站了一会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天色渐白,来换班的士兵叫了谢灿,她放下箭,从东南退下来,下去休息。

地堡不大,半个月的时间五十人也只能将外头修得尽善尽美,里面实际还是很粗糙的。休息的地方仅仅铺了一层席子,靠近水车,有些湿凉。贺六浑丢给谢灿一条毯子,谢灿卷了,钻进了角落里,打算睡个回笼觉。结果叶延那月华之下的笑容不停地往她脑子里钻,越发和谢昀的脸重叠起来。

谢灿觉得有些烦躁了。她方才分明已经条条点点,在脑子里列举了两人的不同点,结果还是挡不住脑海里蜂拥而至的影像。

她翻了一个身。

贺赖贺六浑本来要去换岗,见她脸色不好,问她:“没休息好?快睡!”

她的体力不行,虽然攻防战的体能消耗没有往年夏训的多,但是贺六浑还是有些怕她吃不消。

谢灿眯着眼睛,又翻身回去面朝土墙,紧紧团起来,说:“没事,我这就睡一会儿。”

许是真累了,胡乱想了没一阵子,她还真的睡着了。

昏昏沉沉不知道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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