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雯紧盯着桂王的表情,“那殿下觉得呢?”
“若天下承平,得母仪天下自然风光。但如今社稷飘零,虏寇环伺……”朱由榔摇头叹了口气,“乱世,那是能者逐鹿天下、留名青史的猎场,却是我这般只懂弈旗、看书之人的梦魇。
“莫说你了,便是我,要是真登临天位,眼下这悠闲日子也算是到头了。”
“那为何外面皆言殿下不日即承大统?”
“哎……我也不想啊。”朱由榔说到这里,方才的色心早已尽消,拉过椅子坐下,怅然道,“我怎就跟你说起这些了。
“便如刚才棋局,我明知冲着那大龙而去是九死一生,但大势所迫,却不得不落子屠龙……”
会雯见他神色不像作假,心中叹道,辅政王殿下果然料事如神,看来桂王确无进位之意。
“既如此,殿下何不推枰不下,”会雯继续试探道,“这棋局不就与您无关了?”
“你道我想下这棋?做我的闲散藩王多好,怎奈背后那人……”
朱由榔正说着却忽觉话头不对,顿时目光一凛,紧张地退后几步,惊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女正是来为殿下掀这棋盘的。”
朱由榔愣了愣,手指向东,低声道:“你是……福京来的?”
“辅政王殿下坚信您心系朝廷,断不会与乱党为伍,故令我救您离开。”
“离开?去哪儿?”
“先出了梧州再说,等朝廷大军平乱之后,您便可回府。”
朱由榔低头不语,鬓角冷汗直冒,“这、这太危险了,丁氏在王府外遍布眼线,不成,不成……”
“危险?”会雯上前一步,盯着他的眼睛道,“殿下以为留下就安全了?丁魁楚必逼您上位,待朝廷大军破桂,您这谋逆大罪,十死无生!”
“我、我是被迫的……”
“便如官差抓贼之时,赃物正在您身上,可有人相信这是贼人强塞给您的?”
“我……”朱由榔看着屋门犹豫道,“我便是想走,又如何走得了?”
“殿下放心,我早有安排。”会雯道,“只是要委屈殿下一番。”
不走肯定是死,走了可能还有一线生机,朱由榔思忖半晌,终是点头道:“好,但凭你安排。”
会雯闻言,这才松开了捏着一根钢钉的手指。临行前镇抚使大人严令,要舍命接桂王离开,但事若有变,那桂王便要“不愿为贼所迫,自尽示忠”了。
她遂几步来到窗前,轻叩窗框,三长一短。那随她同来的一男一女两人虽在偏室候着,但耳力却是极好,几乎同时站起身来,相视点头,又各自分头行事。
而会雯发了暗号之后,又返身拆开她带入王府的楠木棋盘,从里面取出两支特制的簧轮短铳,将其中之一递给朱由榔,并简单讲了使用方法。
之后她竟轻解外衫,随手丢在门旁,再散开发髻,将及腰的乌丝垂下,只看得朱由榔愣在一旁,不住吞咽口水。
此时窗外天色渐暗,会雯将屋里灯烛吹熄了大半,却留下六七只燃着,仅五六步内依稀可见人影。
最后,她又变戏法般拿出一套衣服,对朱由榔微笑道:“殿下,忍得这一时,海阔天空。”
再说扮作会雯仆从的两名锦衣卫。女的寻了个无人之处,手脚并用,几下上了房顶,又自身后摸出一卷绳索,附身趴下。
男的则手持一块假腰牌,低头直向王府马厩赶去,一路遇到几次巡查,皆借着天色一晃而过。
没多久,就见桂王府马厩处红光冲天,竟是燃起大火。立刻有下人高喊:“走水了!”慌忙招人前去救火。
王府侍卫闻讯大惊,这马厩紧邻王府护军的军械库,里面可有十几麻袋火药。
那护军统领立刻将三百护军分为两拨,令一半前去帮忙灭火,又问明桂王正在花厅后面的屋里下棋,亲率另一半急赶去相护。
孙彭云正在王府东侧的一栋二层小楼里和手下说闲话,忽见火起,立刻抓起单刀,率部下冲入王府,又下令增派人手在府外严防。
他进了王府没走多远,便迎面撞见那护军统领,两人立刻一同朝朱由榔屋里赶去。
待到了门口,就见一应太监、侍女都在外候着,孙鹏云立刻抓住一人喝问:“殿下人呢?”
那太监神色古怪地干笑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孙鹏云哪儿有工夫和他打哑谜,捏着他的脖子举到半空,厉声道:“人呢?”
太监憋得脸色发紫,忙指向屋门。孙鹏云将他甩到一旁,抬手便去推门,却未能推开。
“殿下!”他立刻拍门高喊。
“嗯……”屋里有人应道。
孙鹏云心知若桂王有个好歹,自己有一万个脑袋也不够掉的,登时急得一脚踹开房门,只见屋里一片幽暗烛光,地上一团东西险些将他绊倒。
他低头看去,却是一件粉色罗裳,又闻有女子声音,“谁?!”
他再抬头时,正看到一绝美女子只着小衣,长发凌乱,与一人相拥倚在木几之上,围棋撒了一地,旁边还胡乱丢了好些衣衫。
“这……”
没等他再说什么,就听那女子怒道:“还不出去?!”
“呃,是!”孙鹏云慌忙转身,还有些不放心道,“殿下可好?”
“滚!”
待他退出屋外,只见被他摔在地上的太监正尴尬地看着他,眼里只有三个字——没眼色。
孙鹏云忙又去询问守在花厅附近的眼线,得知并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