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超听了她 对自己的形容,心道:她在董卓和吕布面前,也是这样的“心直口快”么?又想想自己却不会因此而动怒,只能苦笑了。摇头道:“那倒不是。”
江四九道:“那他是奸细?”
马超道:“也不是。”
江四九道:“那你为什么要杀他?”
马超道:“因为他冲撞了我的马。”
江四九道:“就因为冲撞了你的马?”她话一出,自觉口气不是太好,又因对方最近对她还算不错,观感难免有些改变,立刻补充道:“他是故意的?”
马超嘿然道:“谁敢故意冲撞我?”
江四九讶道:“既然不是故意的,你因何要杀死他?”
马超反问道:“他既不是我的子民,又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我杀他又何妨?”
江四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驳道:“那难道不是一条人命?”
马超却无所谓地道:“人命?你可知我杀死他们,就像踩死一只蚂蚁那般容易。”
江四九激动地道:“可他毕竟不是蚂蚁!”
马超不曾再回头,只是道:“你难道没有听说过,有的人能享受富贵荣华一生,有的人却一辈子只能苟延残喘,生不如死?”
他顿了顿,接着淡淡地道:“在这乱世之中,不论是死一人、死一里、死一市还是死一城,都不过是寻常之事。”
他语气转冷:“这世上能保全自己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有本事的人,二是运气好的人。若一个人既无本事也无运气,那无论生死,都毫无意义。”
江四九愤然道:“但若没有这些无意义的人,你们这些有意义的人又如何活下去?”
马超平淡地道:“你难道不知道,这个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无意义的人么?即使死了也很快有别人来填补,就算他对特定的人很有意义,但对不相干的人来说,他的死活都没有任何值得关注的地方。生也好,死也好,都是一样。”
江四九道:“就算这条命是在手中了结?”
马超发出一声漠然的轻笑:“就算在我手中了结。”
江四九疑惑地道:“你想夺取天下,难道不需要得到这些人的支持吗?”
马超解释道:“我要得到的,不是百姓的支持,而是士族的支持,或者说,只要控制了士族,他们会替你控制百姓的。至于百姓们对我等是批判还是赞颂,完全没有影响。”
江四九了然地道:“你是瞧不起他们?”
马超平静如水地道:“这些人不过是历史的烟尘而已,我对他们,也没有瞧不瞧得起一说。”
江四九进一步道:“那你后来应该没有杀了他?”
马超淡然道:“我为何一定要杀了他?”
江四九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他们的生死你完全不挂怀么?”
马超反过来劝她道:“……你也不该在他们身上花费太多心思。我们这些强者,有自己的路要走,何苦浪费时间去关注一些微不足道的人?”
在他寂然的语气中,江四九立刻想到了过去的自己。
自己在现代社会里,正是马超口中“微不足道”,是对强者完全没有影响的人。
有那么一群人,是越过普通人存在的。
与其说他们看不起普通人,不如说完全没有把普通人放在眼里。
这是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两类人。
普通人用尽全部想象也无法猜透上流社会的真实生活,而上流社会则毫无了解普通人的打算。
有人不值一提,无论生死都没有意义,有人却极为重要,在高高的上层俯视着众生。
从古到今,这个社会都没有改变。
哪怕人类消失了,世界也仍然是一个不平等的世界。
而自己,虽然现在似乎在和上流的人物交流,但实际上呢,这些上流的人物,仍在俯视着自己。
比如眼前的马超。
他也是觉得自己的生死无所谓,才不杀掉自己的吧?
因为无论她是江四九,还是貂蝉,都不是值得重视的人物。
不知不觉间,她发现自己又一次陷进了抑郁。
过去在现代社会时所有的自卑与渺小,都被马超所说的话在一瞬间勾起。
但是,她心里却也明白,他说的虽然很残酷,但却十分真实。
或者说,因为真实,所以才显得如此地残酷。
她仿佛从一瞬间又回到了那个脆弱无助、毫无建树、毫无理想又毫无追求的自我。
但立刻地,她回想起自己在这里所做的一切:难道我在这里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难道我的人生还是如同过去一样没有意义?
难道自己不是从未放弃,一直也在希望变成特别的人吗?
她想反驳马超,最终却想:无论我是不是有意义的存在,这些都似乎和马超没有关系。我更无须向对方证明什么……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马超忽然开口:“你想一想,若是你没有美貌,王允又怎么会挑上你?”
江四九苦笑道:“你的意思是若我没有美貌,也不过是一个人普通人。”
马超回忆地道:“若你没有武艺,在你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已经死了。”
江四九道:“可你不是说,若那时我是女装,我也已经死了?”
马超点头道:“当然。我怎么会甘心被一个女人打偏手中的长枪!”
江四九道:“那你现在又为何不杀掉我?”
马超笑道:“这句话你已经是第二次问我了——你很想被我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