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四九道:“我不想死。”
马超转而道:“我听说王允府中的其他侍女,都被李傕郭汜的乱兵所掳,瓜分殆尽,她们最终的下场如何,没有人知道。”
江四九心里一紧:“哦!”
马超又道:“我半年前驻扎在郿县,曾去过荒废了的郿坞,里面一片残破,而且因为你的逃走,吕布杀掉了郿坞里所有的兵丁与婢女用来泄愤。”
江四九浑身一颤,不敢置信地道:“他?!”
马超道:“若你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还会牺牲自己去拯救那些人吗?”
江四九想了许久,终于痛苦地道:“我……不知道!”
马超道:“可你那时却毫不犹豫救了那老汉。——如果你知道救了他,自己就会被我困住甚至会死,你还会救他么?”
江四九这次却点头道:“我会试一试。”她笑了一笑,实话实说地道:“我觉得与其落在吕布的手中,还不如落在你的手里。”
马超哈哈一笑,笑声中似有些难以掩饰的心情,沉默良久才道:“……吕布荒淫好|色,的确不是一个共度一生的良伴。”
江四九觉得他好像话里有话,但这弦外之音她却听不太懂,跟着他的话道:“现在回想起来,哪怕是董卓,也比吕布好得太多了。——不过哪怕是死,我也宁愿当初没有被王允选上。”
马超道:“但你也一定不会坐以待毙,应该会找个机会逃走罢?”
江四九颔首道:“那是自然。”
马超总结似的道:“这就是你跟别人的不同之处。——无论有没有美貌,你都会尽自己所能,你想过逃跑、你能真心实意地学武,这样哪怕是死,人生也和那些人不同的。”
他进一步道:“安于现状的人,永远都是没有意义。只要你不满足,就绝对不会一辈子都没有意义。”
江四九却道:“可若是我一开始在没学武的时候遇到了你,那还没来得及有意义,就被你杀了呀!”
马超道:“你今天还没有死,足见你的运气不错。”
江四九趁势道:“那我能不能请求你,也给那些努力的人一点运气?”
马超停下脚步,目光深沉地看着她,道:“你在求我?”
江四九点头,热切地迎向他的双眼:“嗯!我求你。”
马超疑惑般地喃喃道:“当初我锻炼你、甚至要杀掉你的时候,你都不曾求过我,今天却为不相干的人求我——当初你舍身伺候董卓之时,心中想着的也是这些人吗?”
江四九的眼中呈现着梦幻一般的神色,柔声道:“你有没有想过,那些人也许不是不努力,只是他们没有机会!”她想起当年董卓对她所说的话,进一步道:“你是名将之后,有家传武学可学,可是那些人呢,他们什么都没有;你也说过,夺取天下所靠的是士族,并非百姓,那这些百姓何时才能出头?”
马超握紧手中的缰绳,目光深幽地注视着她,道:“其实我并没有什么家传武学。”
江四九不觉“啊”了一声。
马超道:“我确是伏波将军马援之后,可我的祖父却因为家贫娶了羌女,那些武艺早已失传了,家父自幼砍柴为生,我还记得那时家中的惨况——在我六岁之前,连这样的饼——”他拿出昨夜吃剩的饼,道,“都没有吃过一次。”
江四九惊讶地注视着他。
马超道:“你不信?”他点了点头,道:“莫说你不信,我也很难相信自己会有今天。”
江四九问道:“那是谁令你有了今天?”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马超的心弦,他感慨地道:“是我的父亲。灵帝时,王国反叛,他应官府征召,自此起身,之后数破贼寇,才有后来征西将军之位。”
江四九疑惑地道:“昨日你才说过是安狄将军。”
马超笑道:“这是李傕郭汜与家父讲和的筹码,并非争夺而来,所以算不得数。”
江四九想了想,道:“如此说来,你有今日,皆是父亲之力?”
马超道:“从前我和你角力之时,你觉得我技艺如何?”
江四jiǔ_píng道:“我感觉似乎没有什么章法,但非常有效。”
马超颔首道:“不错,因为那本是我和别人打架时学来的,自然没有章法。我如今的确依靠过父亲的力量,但我父亲并不是一开始就有今日的地位,我能活到现在,光靠我的父亲,远远不够。”
江四九猜测地道:“莫非你在令尊没有做官之前,也曾陷入过死地么?”
马超道:“岂止一次。”
他语声铿然,令人不知道他是在回忆过去,还是在决然地切断过去。
江四九顺着他的话道:“若是那时被人杀死了,你难道不会不甘心吗!”
马超呵呵一声,道:“人死魂灭,死都死了还有什么不甘心的?”
江四九又想了一会,道:“那若不是王国反叛,令尊岂不也无出头之日?”
马超道:“不错。若无人反叛,家父与我,的确无法出头,势要被埋没一辈子。可是,有人反叛也代表着百姓的末日,这不正是你最担心的事么?”
江四九再一次想起了董卓,董卓不就是因为想要打破寒门晋身的藩篱,这才想要造成乱世,以期寒门中的佼佼者能趁乱而出么?
要改变某个阶层的地位,这种想法无可厚非,可若代价是牺牲天下人,那还值得么?
再转念一想,寒门中人若一辈子只能被士族压制,永无出头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