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报上登出了**飞返延安的消息,也提到了表老亲赴九龙坡机场送别。我想着自贡盐务的前途,断是不能再等,便赶早去往张表老暂住的特园。
这特园建在嘉陵江边的一片坡地上,视野极佳,原本是鲜特生将军的宅第。鲜将军早年行伍出身,在川北便跟随表老,心向民主。我见报上还说这鲜宅眼下便是在重庆的民主人士常来常往之处,连**的**和周恩来都几次造访。
见得我来,表老甚是兴奋。我还未顾上道明来意,他便拉着我的手,讲起了这段重庆谈判。
“昨日去机场送毛润公,想想八月二十九,我去机场接他。那时既是兴奋,也忧心忡忡,我写了几句歪诗‘且漫四强夸胜利,国家前途尚茫茫’,就是担心国共又打起来,也担心他在重庆赴鸿门宴。这下好了,蒋公答应组建民主联合政府,毛公也答应不搞阶级斗争了,这样国家就有前途了。”
“我在报上看,您这些日子居中调停,也是辛劳了。”
表老有力地摆摆手,深情地说道:“这点辛劳不算什么。从辛亥年保路到现在,也有三十多年了。人生哪来多少三十年,到得垂暮之年,能够看到国家有这亘古未有的新气象,再累也是值得。”
表老的话,勾起了几年前与庆哥在成都的那番往事,我便说道:“几年前,一位朋友曾说这抗战胜利之后,世道是要变的,不能回到老路上去。”
表老的手有力地拍着藤椅的扶手,频频点头:“这话说得极好。言语简朴,道理深邃。这八年,我们国人受了多少苦难,可就是这苦难,终于是让全体民众都醒了,都明白了自己才是这国家的主人。”
“这道理,我倒是不知当权者明不明白。我和蒋公说,既然是地不分东西南北,人不分男女老少,皆有保土抗战之责任,那抗战胜利了,还是不分东西老少,都应有参政议政之权利,否则人民是不会答应的。”
我无奈地摇头道:“哎,话是这么说,可事未必是这样做。我这次来拜访表老就是想为我们这四川盐商争个平等的权利。”
听着这话,表老也是一惊,想来没有料到我这总是爱退在后面的人居然跳了出来为众人出头。
他和蔼地看着我笑道:“慰慈,你说说。你的事,我要能帮上忙,必定会帮的。”
我沉了沉气,脑子里把想过几遍的事情又重温一番,小心仔细地讲开道:“表老,您是咱们川人的前辈,您对咱们川人在抗战中的贡献也最是了解。”
“这八年,咱们川人不仅是出丁、出粮,而且还出了盐和钱。我们几个盐商算了一笔帐,这八年,我们的盐井熬出了两百万吨盐,占了整个国家的三成。”
表老捻髯颔首,鼓励我说下去。
“这是盐。要说到钱,我们也算了一笔帐。去年,报上就提到,现在国家关税已基本没了,主要就是靠着盐税,能占到国税的六成。咱们自贡那更是盐税的中坚,这几年,加在一起,也有至少二十亿元。这还不算抗战中的几次献金,那咱们自贡更是全国的翘楚。去年冯副委员长来自贡,一次我们就捐了一亿三千万,是全国之最。”
表老缓缓地点头,言道:“不错。焕章将军
事后和我提起此事,那是热泪盈眶,说这是汗与泪、是千万良心交织起来的。”
想起这些,我也有些哽咽,缓了片刻,接着说下去:“按理说,这些都是我们每个国民的义务,本也不该向国家要求什么,可事事都应该讲个道理。”
“我们自贡的盐在抗战里养活了后方的军民,可这抗战刚一胜利,我们就听说国府有意让川盐从两湖再退回来。上个月,几位前辈盐商去拜见盐务局的缪局长。他也无可奈何,说是国府看重的还是两淮的盐商,那是国府的钱库。抗战胜利了,国府便会让两淮的海盐重新入楚,这是既定国策,也无更改之望了。”
听到这儿,表老猛地一拍茶几:“咳,刚一胜利就是旧态复萌。老蒋这个人,就是用人唯亲。”
“先是自己家的连襟,一个孔院长,一个宋院长,再就是浙江人,江苏人。缪局长这话也没错,那两淮的盐商从来都是比咱们四川的盐商更会结交权贵。前清那会儿,皇上下江南他们就迎驾,到了民国还是这样。说到底这还是独裁统治的祸害。”
“其实我们自贡的盐商也并非要霸占两湖的盐路,只求个公平,海盐和井盐同时入楚,价钱自由竞争,两湖的百姓也能买得起更多的盐。”
“慰慈,你不用再说了。这事虽然难,我是管定了。我在国民参政会上提一个案,就算不能改这‘既定国策’,也总要让天下人知道。”
我站起身,对着表老深深一躬:“表老,您不仅是川北,还是咱们全川的圣人。”
“慰慈,快别这么说了。咱们一只脚都跨进民主之门了,哪还有什么圣人啊。我倒是有句话,你坐下来,听我说说。”
“这次国共和谈,大家都接受了和平建国和政治民主化。如果我估计得不差,政协会议几个月内便会开,然后就要召开国民大会,制定新宪法。”
“这是咱们国家几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