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发生什么?”林鱼青皱紧眉头问道。
历史学家没有吭声,却忽然在他手里打了个颤——紧接着,它浑身竹子都忽然松松地垂了下去,一根一根好像马上要散开了似的。少年被它吓了一跳,立刻想到大概是它的宿主情况不妙了,忙几步走到那战士跟前;不等他伸手去探那战士鼻息,龙树腾地从他肩膀上跃了出去,一抖皮毛,登时在雪地里涨大成黑豹般的大小,仰头朝远方抽了抽鼻子。
“怎么了?”林鱼青不由一惊,手停在了那战士的胸口上。
龙树回头瞥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看历史学家——直到这个时候,少年才突然惊觉自己手下竟只有冷冷的死寂;他来不及多想,将手指放在那战士鼻下一探,却只碰着了一片冰凉。
他再转头一瞧,历史学家身上的青色也正在渐渐淡了下去——但是坠灵看起来却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微微叹道,“来了,来了……这个时候正好。”
“等等!”林鱼青忙叫了一声,伸手去抓它——但他晚了一步,手指在空气里合了个空,只抓住了几点湿湿的雪花。
少年望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掌心一怔,这才想起历史学家与斯库里、龙树这一波降落的坠灵是不同的——它是上一波坠灵降落时来的,早在英灵殿里住了近一千年。他叹了口气,“它……它倒是不用再找宿主了,它应该回英灵殿了。”
“未必。”
林鱼青猛一转头,恰好与龙树银光流溢的双眼对了个正着。黑豹似的坠灵朝半空中抬了抬鼻子,轻声道:“我能感觉到,要来了。”
这已经是第二只坠灵说“来了”,少年一肚子疑问还来不及问出声,忽然只听半空风声一厉;他被风雪打得“咕咚”一下坐在地上,眯着眼抬头望去——
在骤然疯狂起来的雪片中,一座隐隐约约、延展千里的英灵殿,正如同山岳一样压在了苍茫云层上。没有祭司召唤它的唱声,这儿也不是与异族交战的战场;但英灵殿的光影仍旧出现了,在风雪中颤抖着、摇晃着,仿佛也经受不住厉风吹打一样。
蓦地,英灵殿碎了。
从它身上剥落的光影,像是冬季河中被水流推走的浮冰,迅速消融在冰天雪地之中;柱子折断了,战神倒了,图腾裂成了几块……随着英灵殿的光影在半空中分崩离析,一阵一阵撼动山岳的低沉吼声,伴随着千百只形态各异的影子,从大殿中四散而出。
林鱼青花了两秒,才意识到是英灵殿中的坠灵散逃出来了。
各种各样的、他见过或没见过的,语言甚至无法形容其古怪之处的坠灵,在这一刻铺满了视野与天空。少年呆呆地坐着,一时间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能望着云际不断闪烁的光彩,什么也说不出来。
无数坠灵源源不断地从英灵殿里扑出,又伴随着风雪,迅速消失在了天地间。
不知过去了多久,当半空中那个碎裂的英灵殿光影终于消失、再也看不见一只坠灵的时候,林鱼青才猛然回过神,腾地跳了起来。
“英、英灵殿被毁了?”他使劲儿抹了一把脸,声气还颤抖着,“它们、那些……所有那些坠灵……”
“都出来了。”龙树低低地说,“我能感觉得到,它们大概已经在寻找宿主了。”
少年怔了几秒,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立刻翻身上马,“龙树,我们走!”
“去哪?”
“去英——去乌鲁山!”林鱼青咬着牙,重重地道,“希望毁掉英灵殿且有这个能力的,我只能想到一个家伙——!”
随着他一甩马鞭,风雪顿时加大了力道,打得他又冷又疼。少年浑然不觉,一边驾马朝前狂奔,一边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别的坠灵都必须宿在人身上,为什么唯独獠国的坠灵却不必,只在被召唤的时候才出现?獠国人总是说,那是因为它们都是神的战灵,召唤时,它们就会被战神送下来——现在他却想通了。
答案其实很简单:原来,整个英灵殿,就是一个特大号的灵器。
也只有当灵器被毁的时候,獠国的坠灵才会因为无处容身,全部散落进人世间——
战神的荣光渴望混乱,它也终于一手铸造了前所未有之乱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