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鱼青第一次见到英灵殿巨大的战神图腾时,它正在夕阳下闪烁着金红光芒,看上去仿佛即将破云而起。现在,它却正被越来越急的风雪击打着,沉在了浓浓的、无边的黑夜里。
一只高大的异族正盘腿坐在图腾前,长尾从石梁上垂了下来,带着几分闲适,在半空中慢慢地来回晃荡。就像是忽然泥土碎了以后钻出了无数蚂蚁一样,无需号令,异族就从各个方向涌了过来;一时间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一片密密麻麻的乌青,竟不知到底来了多少。
坐在石梁上的异族头也没回,反手拍了拍图腾,发出了几声“砰砰”响;它望着几个早已经被激怒了的獠国战士,嘶嘶哑哑地一笑,问道:“我们在这儿了……可你们的神呢?”
“杀虫子,用不着战神!”
为首那战士额头上青筋跳动,厉喝一声,当即一甩手,腰刀盘旋呼啸着朝那异族飞了出去。
他这一动,其余三个战士也跟着扑了上去——对面是数量百倍于己的异族,这几个战士的冲击看起来简直像是飞蛾扑火;受到战意激发,风雪顿时凄厉起来。遥遥地有人高声朝林鱼青叫了一句:“小兄弟,虫子我们拦着,你快去发信!”
正在愣神的林鱼青如梦初醒,他掉头就要冲入鸟棚,步子却突然一顿,后背衣服不知给什么拉住了。回头一看,少年发现龙树正死死咬着他的外衣,声音含糊不清却异样坚决:“别进——”
一个“去”字还没出口,鸟棚中雪亮亮地耀起了一阵刺目白光。
林鱼青眼前一亮霎时又一黑,在一阵仿佛扎破眼球般的痛楚里,泪水控制不住汹涌而出。视野黑沉沉的一片,一瞬间耳朵里只剩下了自己粗重的呼吸;就在他手足无措、怀疑眼睛是不是瞎了的时候,只听龙树突然吼了一声:“躲开点!”
在目不能视的恐慌里,少年踉踉跄跄地跌开了几步,感觉到一个什么东西从自己身边腾地冲了出去,带起的一阵风,刮得雪点冰冰冷冷地打在脸上。
当他脚下一绊、摔倒在地时,眼前终于模模糊糊地重新亮了起来——他正好看见一个黑影被远远地击上半空,烟雾般的尾巴在视野中划过了一道弧线。
“龙树!”少年急急地叫了一声。
龙树在空中翻腾着拧过身体,终于四爪着地、落在了正殿门口不远处。它没理会身边激战的异族和獠国人,仰起头向少年冲了过来,一边冲一边吼道:“还不跑啊!”
林鱼青回头一看,魂都凉了。
鸟棚早就在白光中被蒸发得无影无踪了,不久之前还是鸟棚的地方,此时正笔直地立着一个曲线玲珑的人影。
那人影脚下的石板地面像被什么腐蚀了,浅浅地凹下去一层;几根残存的羽毛被风刮进半空,在那人身边翻卷着,迅速消失在夜幕下。数百只雀鹰在一个呼吸间,就彻底被抹掉了痕迹。
人影朝他迈出了一步。
不对!
林鱼青猛地反应过来,拔腿就拼命往龙树的方向跑——那不是人,是一个人形坠灵!
龙树迎面赶来,一口咬住他的袖子,把他拖到了那几个正苦战的獠国战士身后。战士中有一个年纪最长的,一连靠着本身力量撞飞了两只异族——在面对如此悬殊的人数差距时,好像连坠灵都不太奏效了——他往前一望,正好看见那人形坠灵从雪雾中逐渐清晰起来的影子,脸上登时没了血色。
那个线条柔和、下巴尖尖的人形坠灵,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女人;它咬着“手指”朝那獠国战士和林鱼青笑了一笑,丰润红唇弯起了月牙似的弧度。
一时间,那年长战士如遭雷击一般,呆呆地拎着刀站在原地,竟连自己在干什么都忘了。
“那不会是……那……不可能……”
“你怎么了,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浓密胡子的战士高喊了一声,一挥手,白丝一样的坠灵顿时交织着铺满了半空,像一张丝网一样,马上替他拦住了几支异族的长矛。
隔着“网”,最近的那一只异族朝他们二人一龇牙,一股腥臭气透过网格扑了出来。那年长战士激灵一下回过了神,一声大吼,一团黑雾朝那异族扑了上去,包住了它的头脸,惨嘶声顿时从雾气里隐隐约约地传了出来。
然而这并没有吓倒后方的异族。
与他们交手的这些异族,没有一只能够意识到自己不是坠灵的对手,依然在源源不断地往上扑——即使扑上来的都成了一具具尸体。面对着潮涌一般、几乎要与他们同归于尽一般的异族,连坠灵也分身不暇了,四个战士和林鱼青都感到了沉沉的吃力。
“你看清楚那个坠灵了吗?”年长战士刚刚击退面前异族,立即转头冲林鱼青喊了一句:“它……它到底是不是一个女人的样子?”
“好、好像是……”
少年结结巴巴地说了半句,那一只仍然在石梁上观战的异族突然笑出了声:“真不容易,没想到居然还有认识它的人。”
年长战士的面皮猛地颤了两下。
那异族站起身长长地叫了一声,底下的虫子们顿时停下了攻击,往后退开了一段距离,留下几个气喘吁吁、神色沉重的獠国战士。一个年纪轻的,似乎还没意识到什么,一匀过气,扬声就朝那高大异族喊道:“爷爷不需要你留情!你下来,看我不——”
然而他的这句话没有说完,声音就凝滞在了嗓子眼儿里。
伴随着轻轻的脚步声,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