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不到两秒了!”
龙树急迫的声音像是隔了一重水,模模糊糊地传进了耳里。紧闭双眼、坐在地上的少年猛一咬牙,腮帮上甚至浮起了青筋——在冷汗从他额头上滑下来的同一时间,远处山脉骤然响起了炸雷一般的闷响;像是被人狠狠地摇晃过了天地,无数山石轰隆隆地滚落下来,一片一片的树林栽倒了,巨响的余音在夜幕里回荡不绝。
“它们在那边!”
林鱼青喘着气睁开眼睛,浑身上下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即使借助了龙树的力量,操纵山石滚落也几乎叫他差点虚脱了;少年撑起发抖的身子,盯着远方山林道:“那么多石头,看来总能砸死不少——”
他的话才刚说了一半,天边突然遥遥亮起一片白光,霎时间照得半个天地一片雪亮——少年猛一闭眼,感觉自己被强光刺得冒了眼泪,还来不及说话,只听身旁龙树叫了一声:“是坠灵!”
林鱼青心脏一紧的时候,白光蓦地又灭了。随着它一同消失的,还有刚才那一阵持续不断的山石闷响;山林里突兀地重新陷入了寂静,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有少年的心跳声,在黑夜里咕咚咕咚地清晰可闻。
“怎……怎么回事?”他一手还捂着眼睛,此时连喘息声听起来都十分响亮:“刚才那是坠灵?”
“肯定是,”龙树点点头,“你看。”
林鱼青抹掉了眼泪,视野依旧还是花的。他眯起眼睛朝远方一望,顿时愣住了。
远方的山脉像被人用勺子挖走了一块似的,空秃秃地矮下去了一片。他刚才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推落下来的山石,连同那些被砸断的树木,在转眼之间竟然全蒸发无踪——甚至连那片山头也被削平了。
山体崩塌、无数滚石,就这样被一阵白光化解了?
而且在异族的方向上,竟然会出现坠灵……不行,得马上回去通知英灵殿!
林鱼青呆了几秒,猛然反应过来,掉头冲向了断坡。他刚才是翻滚着摔下来的,现在再要从下往上爬可艰难极了,几乎连个着力处也没有——即使有了龙树帮忙,他还是跌落了好几次,落得一身是伤。
当他好不容易终于爬上了断崖边缘,抬眼一看,这才发现此时半个英灵殿都浸在一片灯火通明里,映得四周黑夜都亮了,显然早就被刚才的巨响和亮光给惊醒了。
就在林鱼青矮着腰、快速跑向大殿的时候,从殿门里正好冲出了一前一后两个人影;双方一打照面,当先那一个獠国战士顿时不由一愣,马上高喝了一声:“我找到了,他在这里!”
看来是自己半夜溜出来被发现了——
另一个战士迅速冲了上来,拦住了林鱼青的退路。这个战士生了一脸浓密胡子,正是那个睡在隔壁房间、负责盯着他的人。大概是因为林鱼青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跑了,他此时沉着脸一伸手,一片银白蚕丝就像是波浪一样,从他腰间蜿蜒攀爬上了他的胳膊,竟二话不说就进入了战斗状态。
龙树哼了一声,迎风而涨,拦在了林鱼青与那战士中间。少年急得刚叫了一声“别动手!”,从殿内又匆匆响起了一串脚步声。
哥跃祭司带着另外两个战士循声冲出了大殿,一见浑身狼狈、遍体鳞伤的林鱼青,这个体型像根拖把杆儿一样的男人微微惊诧了一下,沉声喝问道:“你去哪儿了?你为什么跑?”
“祭司,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刚才——”林鱼青没说完,后头半句话突然凝在了喉咙里,目光再一次扫回了哥跃祭司的手上。
在英灵殿洒下的灯光中,哥跃祭司手里正攥着一只纸卷——这个纸卷他太眼熟了。
“你们两个马上带他下山,”哥跃祭司一眼也没有看他,正转头对两个战士吩咐道,“刚才我收到了一封急信,大祭司要求我们立刻让他去山口关卡。”
少年急出了一身细汗,扬声道:“不行!山脉里有异族,我们不能走!”
“有异族?像上次一样?”
“我是说真的!”
瘦高祭司瞥了林鱼青一眼,似乎生生将到了嘴边的一句话给忍了回去,才勉强换上了一种还算克制的语气:“上一次我们已经彻底搜过了这附近的山林,什么也没有发现。大祭司通情达理,不曾无故为难过你们,你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林鱼青总算是明白了。
哥跃祭司手上那只纸卷,是艾达借着打听战况的机会偷到手的。
她不仅偷了一张空白纸卷,还把大祭司上一次发回的信也一并拿了回来——林鱼青尽量挑信里本来就有的字词,模仿着愈凯的笔迹,写了一封命令他自己马上前往关卡的“急信”;由于他没有大祭司的印章,就把旧信上的印章部分给撕了下来,与这封信拼在了一起。最后他故意搓了搓纸卷,让它看起来仿佛是在军情紧急的情况下写出来的一样,连纸张都碎裂了。
信写好了,林鱼青又等了一天——一天,差不多正好是一只鹞子往返前线和英灵殿所花的时间。
由于怕露出破绽,他把整个计划梳理了好几遍,连系上纸卷的时机也算好了;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让哥跃祭司以为是夜里来了一封急信,好让他深信不疑地放自己前往山口关卡。
现在他知道了,他的计划很成功。
就是有点儿太成功了。
“你们听我说,这信就是我写的,因为我想离开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