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楧看了自己的这个一向乖巧的淑妃一眼,压了压心头的怒火,但是脸色仍然很难看,没好气地说道:“还不是手下的这群大臣没用,兰州起了一点小小的蝗灾,他们就上奏让寡人减免当地的税赋,真是岂有此理?”
这话听得黛昱竹一脸茫然,她虽然没有读过书,但从小跟着王爷和王妃也听过不少戏,戏里面都说地方遭了灾,君王就应该免除当地的赋税,还要赈灾,这才是明君之举,怎么到了王爷的嘴里,这种行为反而变得很值得痛恨呢?
黛昱竹没有胆子,也没有心思干预朝政,只是她也是穷苦人家出身,当年就是家乡遭了灾,她随着父母去京城乞讨,路上父母相继饿死了,她也饿的在路边哇哇大哭,若不是朱楧的母亲恰好路过,将她捡了回来,她怕是早就夭折了,因此听到地方上又有百姓遭了灾,她的内心莫名的难受,一想到又会有和她当年一样大的孩子有可能因此失去双亲,她就想起了自己当年的样子,非常地感同身受,鼻子略微地一酸,带着一丝丝哭腔对朱楧哀求道:“王爷,臣妾知道,臣妾不该干预朝政,但是地方百姓遭了灾,王爷应该赈济,这才是明君之举啊。”
朱楧不禁抬眼看了看黛昱竹,眼神中带有惊讶和狐疑,他十分纳闷自己的这个平时谨小慎微从不议论朝政的淑妃,怎么今天突然跟自己谈起来这个,后来略一沉吟,想到了她的身世,一时间明白了,真是个善良的丫头,伸了伸手,示意她走到自己的身边,然后一把将她扯到怀里,边给她擦了擦眼泪,边安慰道:“爱妃莫哭,是寡人没有考虑你的心情。但这次蝗灾跟你当年遭受的那场水灾不一样,这次只是小规模的蝗灾,兰州的百姓损失并不严重,个别损失惨重的,州县的府库也足以支撑。这位兰州布政使给朕上折子要求减免赋税其实是想偷懒,借着这次蝗灾的名义,少干点活,少为寡人收一点赋税,说不定还和一些大户商量好了,要中饱私囊一下。因为这个,寡人才生气的。若是百姓真的过不下去了,寡人又岂能坐视不救?他们可都是寡人的子民啊。”
黛昱竹这才明白朱楧的心思,不禁大为惭愧,自己差点混淆了王爷的判断,让王爷遭受损失,脸颊不禁一红,带有一丝愧疚地说道:“是臣妾愚笨了,差点坏了王爷的大事,请王爷恕罪。”
朱楧又岂会真的怪罪黛昱竹,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心地又很善良,被那群老滑头骗了很正常。朱楧可不一样,他的身体虽然只有十八岁,但是他的灵魂却已经有了三十多岁,而且饱经人世沧桑,不会去轻易相信一个人所谓的好心。所以,兰州布政使赵华清尽管在奏折里将话说的很漂亮,说什么免税赈灾是尧舜之举,将会是人民齐声歌颂王上的恩德,有利于国家的长治久安,朱楧也不为所动,因为他一眼就看出了这里面的猫腻,你小子想偷懒就直说,用不着搞这些弯弯绕,又挑了挑黛昱竹俊俏的小下巴,坏坏地笑道:“你是寡人最懂事,最让人心疼的淑妃,寡人怎么会怪你呢?你也是为了寡人好,寡人心里知道。”
黛昱竹甜甜一笑,能被自己的丈夫所理解、认可,对于每个女人来说都是值得开心的事,嘟着嘴,却又一脸疑惑地说道:“可是王爷从未出过敦煌城,是怎么知道那里的灾情是不严重的?”
朱楧得意地一笑,这不是逼着寡人自己夸自己吗?顺手拿来两道奏折,递到黛昱竹的跟前,得意地炫耀道:“事情的真相都在这两道奏折里。”
黛昱竹面色一惭,低着头,红着脸,喃喃地说道:“请王爷莫要取笑臣妾,臣妾不识字啊。”她的出身就让她很自卑,虽然朱楧从来没有因为她曾经是自己的奴婢而轻视过她,但大明朝的人还是很注重出身的,女子似乎是更加在意这一点,因为男人可以像朱重八那样去创业,而这时候的女子只能依靠自己的父母和丈夫,父母没有势力,找丈夫也找不到多么有背景的,就算是找到的话,也只能像她这样给人做小妾,成不了正房。
再加上她不识字,跟另外那一后三妃比起来又差了一大截,那三位要么是大家小姐出身,要么是就是一国的公主,文化水平都不比那些秀才们低,只是她们不能参加科举考试而已。
出身加学历,是压在黛昱竹心头的两座大山,让她永远感觉自己低人一等,在某些时候甚至感觉有点抬不起头来,只能卖命地伺候朱楧,希望能博得王爷更多的宠幸,借此来抵消她的些许自卑心理。
朱楧看她的样子,心头颇为不忍,女孩子的心思真是细腻如发,虽然他是无意为之,但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不小心就触动了自己可爱的淑妃的神经,连忙安慰道:“好了,乖。是寡人不好,寡人跟你直说吧,这两份奏折一份是兰州巡按御史上的,另一份是车岗统领的仪卫司的一名校尉上的,他们都说兰州的灾情并不严重,两者可以互相印证,因此寡人就判断出,这件事是那个叫赵华清的布政使想要偷懒。”
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