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的声响越来越急,越来越密,如同雨滴打瓦砾,惊雷劈大地,天地之间仿若有一颗颗珠子降落人间。
在浓雾中,韩先霸手持银枪,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缓缓而来,那声音是马蹄落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天下用枪第一人冷冽杀伐的气息滚滚而来,浓雾四散退避,为他闪出一条大道。
而在对面,一辆马车也缓缓而来。
赵玄极驾车而来,此时他一脸憔悴,眉头之间仿若压着一座大山,他未曾泄露丝毫气息,隐藏融入在浓雾之中,而他的太玄刀就在身旁一侧。
两人相见,出人意料没有拔刀相向,也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相反两人都十分平静,平静的有些诡异。
韩先霸将背后的包袱解下来,伸手抚摸着里面的三座木碑,刚毅俊朗的脸上流露出些许温柔,轻轻一挥手,三座墓碑落在马前,一字排开,父亲、母亲、小妹,三座木碑,三段血海深仇。
天下用枪第一人从怀中取出一根玉簪子,簪子时日已久,加上未有人佩戴滋养,表面生出了铜绿玉斑,早年还未离家,小妹年岁还小,两人常常坐在韩家门前的台阶上,他给小妹扎辫子,小妹趴在他的膝盖上,眯着眼,带着笑,闲看大街上的人来人往和车水马龙。
入太安城任职之前,他抗着小妹在汉西那条著名的芙蓉街,从这一头儿吃到那一头儿,小妹的肚子吃得圆滚,还舍不得放下手中的烤地瓜,他问小妹还想要什么礼物?小妹说,想要天上的星星。他哑然失笑,说那是你以后夫君要做的事情,哥给不了,换一个礼物。小妹歪着脑袋想了想,想要一柄簪子。他说,好!入了太安城他首先便去买簪子,只要贵的好的。
可是簪子没有送出去,人就没了。
韩先霸宝贝一般抚摸着簪子,像是给离去的人呢喃问候:“小妹,哥就要给你报仇。”
对面,满脸疲惫的赵玄极松开马缰绳,丢下马鞭,如同一位老态龙钟、迟暮老矣的老人,驾车从西楚赶到此地,已经耗光了这位天下用刀第一人所有的精气神。
缓缓掀开车帘,车厢内有两件衣服,一件是夫人杜鹃的,另一件是儿子赵无忌的,两件衣衫和他身上的一套款式相同,普通面料,普通样式,没什么特别之处,不过对于一家三口而言,是出门逛街必穿的衣衫。
在洛阳城,一家三口出行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别人羡慕不来。
赵玄极伸出双手捧起两件衣衫,将脸面深埋在衣衫之内,仿若妻儿还在身边,他一声招呼,儿子赵无忌便如风一般冲过来,父子俩还能在小院子里过一下招,两人约定只要赵无忌的木刀能够靠到赵玄极的衣衫就算他输了,从小到大,赵无忌从来都没有赢过,可是赵玄极知道,他儿子很快便能赢了,但是如今一切都晚了。
猛地将衣衫抛入空中,赵玄极一把抓起身旁的太玄刀,脚尖在马车上一点:“夫人、无忌,赵玄极陪你们去了。”
韩先霸慢条斯理将簪子放回怀中,一个简单的回旋,银枪由竖立改为前刺,身体拔高而起,平铺直叙,简简单单刺向对面。
两人皆是修行巅峰的高手,站在人间至高之处,平日出手速度快若流光,平常人根本看不清招式,而且招式刚猛,可翻江倒海,但是此时此刻,两人的动作出奇的轻,特别的缓,如同漂浮在天空中的柳絮,毫无以命搏杀的狠辣。
躲在三里之外、石头之后的慕容延钊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一手砸在石头上:“明明这么慢,为什么我还是看不清楚他们出刀用枪的开手式!?”
一咬牙,慕容延钊手脚并用爬上石头,他要离着更近一些,他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少爷!”桑桑一着急,死死抓住慕容延钊的腿弯儿,不让他向前。
“你给我滚开!”慕容延钊厉声大吼,掰开桑桑发白的手指,跃下岩石,眼睛始终未曾离开交手的两人,难道差距这么大吗?他们已经如此缓慢了,为何我还是看不懂。
少年如同一头发狂的豹子向前冲去,离近点,离着近一些,我就能看清楚了。
韩先霸的枪和赵玄极的刀在少年奔跑的途中已经相撞,枪身笔直走直线,刀身画出一个弧度,贴着枪身斜掠而上,两者接触的地方绽放出一阵电石火花的璀璨,如同夜空中升空的烟花,满天雾气被鲸吞压缩,疯狂涌向两人站立的那一处,白色的雾气成了水雾,水雾凝聚成水滴,千万颗水滴继续被压缩,成了一颗晶莹剔透的巨大水滴,悬浮在两人之间,倒映着两人的身影,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韩先霸的枪刺透了赵玄极的肩头,枪尖的那一抹玄黄挂着一块鲜血淋漓的血肉,赵玄极的刀酣畅淋漓劈下,劈在对方身上,韩先霸的肩头到腹部的骨头尽数被挑断,鲜血如同雨季的泉水一般疯狂涌出。
一枪一刀过后,两人皆是不退,反而各自向前迈了两步,韩先霸咧嘴一笑,一手挑枪,硬生生将赵玄极架空,赵玄极缓缓扭动着插入韩先霸腹中的太玄刀,发出一声声搅动骨头的摩擦声响。
正在奔跑中的慕容延钊戛然止住步伐,眼中尽是惊骇之色,不是自己看不清两人的动作,而是两人根本就没有想和对方过多纠缠,这场决战只有生死,没有胜负,那么两人皆死的那一刻,外放的气息会发生什么?
慕容延钊毫不犹豫,扭头就逃,双手冲着桑桑不断挥舞:“桑桑,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