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探春恢复了往日的状态。不紧不慢地读书写字做针线,一两个月给众人做个新鲜的菜羹小食出来。
倒是有一件事成了例,那就是贾母穿的所有的鞋子,从睡鞋到家常便鞋,到外头走路的绣鞋,甚至于大朝会时该穿的高履,都出自探春一人之手。一向管着贾母从头到脚衣饰的鸳鸯也试图让她老人家试试旁人做的,甚至是偷偷地亲手做了换了探春做的下来。但贾母几乎是一上脚就嚷不舒服,让鸳鸯也无奈了,只得趁着贾母心情好时抱怨两句:“您老人家这才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贾母难得的脸红,笑着令人去给探春道辛苦,又被探春连嗔带怪地赶了出来。
其间又有宁府请去赏花,众人吃酒玩笑。贾探春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反倒是转眼听得说王夫人的远房宗亲上了门,她心中一动且去打听,才知道刘姥姥竟是来了又走了。呀,难道上回去宁国府吃酒那次,便是贾宝玉神游太虚幻境那一回么?呵呵,那岂不是他和袭人已经成其好事?嗯嗯,既然刘姥姥走了,那周瑞家的就该来了罢?
果不其然,自己和贾迎春刚摆上棋盘,那周瑞家的便走了来送宫花。
贾探春知道她是顺路,并没有什么三六九等之分,但这顺的委实有些过分。因先按住了迎春的手,笑着问道:“周嫂子,你做什么去了姨妈那里?”
周瑞家的从凤姐儿处知道许多贾探春的事迹,虽然心里一直并没有真心拿探春当个人物,却仍旧还是提起了三分警惕,因忙陪笑着周全答话:“我是去回太太的话。因太太在那边,便走了去。得了这一趟差。”
贾探春点了点头,笑问:“那你必是先到老太太院子里给林姐姐送的。林姐姐和二哥哥在做什么呢?”
周瑞家的便是一愣,笑容尴尬起来:“我顺路先来了这里,还不曾去老太太那边……”
一听这话,连贾迎春也不赞同地看着她,温和道:“周嫂子,林姐姐是外客,但有东西先尽着她,这是我们家待客的礼数。心里拿她当自家姑娘使得,但若是这种礼节上也因此疏忽了,说起来,旁人可就该怪我们姐妹轻狂了。”
周瑞家的满面通红,因是一向软弱的贾迎春,便忍不住顶撞了回去:“不过是几支宫花,先送不先送的,都是一样的花儿,谁还敢争不成?”
贾探春心里十分知道她仗着是王夫人的陪房就目中无人,但面上还是做了极度愕然的表情出来,失声道:“周嫂子,你这是在跟二姐姐说话?说的是林家表姑娘?”
被她这样一嗓子嚷了出来,周瑞家的顿时又气又急,紫涨了脸,下意识地瞪起了眼睛:“三姑娘别急着给我按罪名。我不过是回二姑娘的话,哪一句错了?”
因贾探春前头的声音并不算小,周瑞家的又想要镇住她,音量自然也就调了上去。
贾探春当时便不说话了,也红了脸,低头看自己手里的棋子。却偷偷地给待书使了个眼色。
待书立即上前一步,声音更大了起来:“周瑞家的,你再得意也是个下人。你就这样跟两位姑娘嚷嚷?说你一句儿都使不得?你当自己是谁?不过仗着是太太的陪房。这一年连个正经差事太太都不肯派给你,你还当自己是哪尊神佛不成?我告诉你,你今日不好好地给姑娘们赔了罪,咱们就老太太跟前去说!”
贾迎春好性儿,被周瑞家的顶撞了也只是叹口气摇了摇头,她的贴身大丫头司棋却是个最泼辣的,见待书都敢说话,自己自然不甘示弱,也往前走了一步,冷笑道:“周嫂子,你欺负你们姑娘我不管,我且问问你,谁给你的胆子,敢来欺负我们大房的姑娘了?我们便吃,也吃不着你们家的饭菜,哪怕你是这府里的大管家,也该睁开眼好好看看,你刚才在说谁!?给我们姑娘赔礼!若不然,咱们也不必惊动老太太。我就回去禀了我们大太太,请她老人家直接去寻二太太说话。想必到时候,你就知道到底是谁敢争谁不敢争了!”
这一下,周瑞家的立刻变了脸色,急忙退后半步,垂下了眼帘:“司棋姑娘这话儿说的。我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欺负姑娘了?这不是想我死么?我绝不敢。”
素云刚听见吵嚷,便推了歇中觉的李纨醒来。李纨随手绾了头发便走了出来,正好听了个全套,叹口气摇摇头,却跟刚才迎春的做派一模一样,只得开口分解:“罢了。都安静些。大中午的,老太太睡着,太太那边正跟姨妈亲热。为了姨妈一点好意,你们反而闹得沸反盈天的,打量着哪一个能有好果子吃?”
贾迎春和贾探春都站起来肃手低头听着,反而是周瑞家的歪了头看向别处。
李纨心里便添了三分气,指向周瑞家的话就没寻常日子里那样随和了:“周嫂子,我是太太的儿媳,你是太太的陪房,咱们俩算一个辈分。论理我没那个资格问你的话,但如今这事儿如果闹在太太面前去,只怕就小不了了。你自己来跟我说说,你刚才跟姑娘们是为了什么吵起来的?”
周瑞家的立即抬起头来,大惊小怪:“大奶奶,你可别这样给我扣罪名,我一个下人,我敢跟姑娘们吵架么?不过是二位姑娘问话,我回话,姑娘们不满意,我分辩了一句。这二位副小姐就急了,长篇大论地挤对我,说得我好像是天下第一大恶人,立意就是要挑拨得大房二房不合一样!”
李纨连连点头:“是。你是不敢跟姑娘们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