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心满意足地去了。
第二天下午,大批的鲜嫩、上品黄精便送了进来。贾探春立即亲自挽了袖子,带着待书翠墨和小蝉下厨去捣弄。不仅做了果饼出来,甚至还熬了新鲜鸡汤、泡了黄精枸杞酒。酒品自然是留下等日子时机。其他的却一一地送了去各处,待书和翠墨每一处都认认真真地明白说:“这是薛大姑娘和我们姑娘自己做的小食,给太太奶奶们尝鲜。”
贾母处,探春亲自带了人去孝敬,满面堆笑:“老祖宗,你尝尝,我跟宝姐姐一起制的。”
贾母却早就听宝玉说了有新鲜东西吃,笑得合不拢嘴,忙令拿来尝,讶然点头,赞道:“我们三丫头一向在这个事情上有天分。果然的,没砸了自己的招牌。”
众人大笑。
贾探春红了脸,却强撑着笑道:“我管它是什么天分,只要是天分便好。老祖宗喜欢,便比春暖花开都强。”
贾母喜得一把抱了她在怀里,边拍边晃:“祖母有这么个亲孙女,也是个有福的。”说着,又对一起坐着的薛姨妈道,“不然,你们去外头打听打听,谁们家老太太现在还能穿到孙女儿亲手做的鞋?吃到孙女儿亲手熬的汤?偏我就能。这不是福气是什么?”
薛姨妈笑得慈和,看探春的眼神便也满是暖意:“正是呢,老太太有福气。便是我姐姐也说,她这个女儿比儿子强远了。”
转过脸来,鸳鸯却悄悄送了一包银子给贾探春:“老太太说,爱吃姑娘做的东西。可别因为短了银子就不做了。还说,要前日那梅花糕、茉莉茶,还说要吃更新鲜的东西。”
贾探春拉着鸳鸯的手,忍了半天,还是落了泪,忙擦了,笑着点头:“老祖宗最疼我。我最知道。我也最疼老祖宗。便是立时要了我命给老祖宗,我也是高兴的。”
鸳鸯沉默下去。回去把话说了,忍不住自己先红了眼圈儿,转过脸去擦泪。
贾母心里正感慨,看她这个样子,不由得笑:“她都没哭,你又做什么这样?”
鸳鸯只觉得自己越擦眼泪越多,哽咽着回贾母的话:“我是想起来三姑娘就伤心。她算咱们府里小主子里最聪明能干的一个了,偏又是个庶出的。不仅二老爷不好疼她,便是老太太疼她,也不能太过明显。饶这么着,府里头嚼舌头的上上下下一大群。她可是害了谁还是碍着了谁?可不都是无妄之灾么?若不是去年她自己下了死力气弄走了赵国基,现如今只怕一个赵姨娘就够她难堪的。可是她又何辜……”
鸳鸯说得乱,贾母却听得明白,叹了口气,问她:“你老子娘还好?”
鸳鸯一愣,忙低了头,含泪道:“娘摔了腿。亏得三姑娘之前发了话,赵国基跟家里走得近,如今特意寻了个小丫头子来照顾我娘。我爹来信让我嫂子回去,我哥哥死活不肯……”
贾母沉了脸色:“大约不仅不肯,还挑唆着让你辞了差事回去,好仗着我疼你,额外赏家里银子,是也不是?”
鸳鸯抽抽搭搭地哭着便跪了下来:“奴婢不要银子……”
贾母冷笑一声,道:“这是看准了我离不开你,所以跟我要价儿呢!”当即命人:“去,给老宅去信儿,鸳鸯的娘摔了,传个好大夫去看,一应饮食药费都算我的。”
然后亲手拉了鸳鸯起身,给她擦泪,道:“你别管。我保你娘没事儿。”
鸳鸯点点头,低头半晌,方道:“老太太,我哥哥再不像话,也是我爹的儿子。我爹尚在,我不能……”
贾母深深点头:“你放心。我都知道。这件事情,我自有主张。便是我下一刻便死了,死之前,我也一定安排好了你!”
一句话,惹得鸳鸯扑在贾母脚下又是大哭一场。
贾母把她拉进来,不禁有些恍惚——这一个,究竟是自己的使唤丫头,还是那个庶出的孙女儿……
贾探春得了贾母这样的盛赞,家里下人奉承得更加殷勤。
王夫人只得私下里再三再四地警告自家妹子:“那个丫头便当着老太太也不怕我的。让宝丫头离她远些。真吃了亏,不划算。”
薛姨妈答应得好,转脸却对女儿说悄悄话:“你姨妈这些年果然是老了,竟有些糊涂了。那是个女儿,明日嫁人还需得她点头。怎么就敢真的谋算她了?难道你贾家姨爹还有胆子休了你姨妈不成?我看那丫头是个苦命的,心灵手巧,心高气傲,偏又没有那个根基出身。你这个时候帮她一把,她能感激你一辈子。”
薛宝钗深以为然,便开始渐渐地跟探春亲近。手里但凡得了什么好东西,也总想着分探春一些。只不过四月里半个月,便送了不知道多少好东西给探春。
贾探春却没有看在眼里,反而令人去大厨房问:“有没有才生出来的鲜笋?”
大厨房忙道有,便要给贾探春搬走。探春忙道不必,传了厨房的头儿来,亲自嘱咐:“我知道你们的习惯是烧肉。晚上给老太太做,不要那老的,只要刚挖出来的最新鲜的,不要用肉,只烹饪鲜笋,素着,烧火却不许用柴,去咱们家院子里找竹林,扫了竹叶去做。保你得个头彩。”
厨娘大喜,忙回去照法烹制,晚上亲自捧了去给贾母:“这是鲜汤春笋。”
贾探春便在一边笑:“俗气。老太太,这道菜,叫做傍林鲜。应当在竹林边上,现挖笋,现吃,才最应景儿。如今只好借个名儿吧!”
薛宝钗便在旁边摇扇子:“哦,这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