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月垂着眸子,只觉立时身上被一道暖暖的目光所笼罩着。
保养得宜得、养尊处优的手从凤袍袖子下伸出来,姜瑶兰朝锦月虚虚一扶。
“快起吧。”
一旁的姑姑提醒姜瑶兰道:“皇后娘娘,五皇子妃要先敬茶,您受了之后她才能起。”
“哎,瞧本宫,新得了媳妇竟险些忘了规矩。崔尚宫,捧茶。”
崔尚宫是栖凤台的女官,主一宫侍女,此时早已领了两双捧茶托杯的侍女等在一旁,闻言立刻答“诺”将茶水递了锦月。
锦月双手接过,稳稳送至姜瑶兰跟前,颔首恭顺道:“母后,请用茶。”
姜瑶兰见锦月举止优雅、是见过世面的女子,不由满意笑了笑,接过来赞道:“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好孩子。宫中未娶妻的皇子住处由本宫一并管理,成了亲的便由正妃来管。”
姜瑶兰从侍女捧上来的托盘中取出一只橙红流苏的印绶,赐锦月手中,“往后尚阳宫,本宫可就交给你来打理了,莫要辜负了本宫对你的厚望,你可以答应本宫吗?”
姜瑶兰的声音比之前温和、亲近不少,让锦月很是意外。从前皇后对她总是充满敌意,更是曾当众在行宫茶话会上给她难堪。
“谢母后赐印绶,锦月定当竭尽所能,不辜负娘娘厚望。”
锦月谢恩,余光一瞥身侧的弘允,见他笑意盈盈望着自己,双眸熠熠生辉仿若星辰光芒。
众妃嫔包括童贵妃在内,都暗暗侧目看皇后,她们本以为皇后会因为五皇子妃和东宫太子的旧情,而嫌弃不悦,不想竟对她这样和气。
众妃嫔想:看来,皇后对这个唯一的儿子,真是极为看重,“爱屋及乌”啊。
皇后稍下的位置是弘实的生母童贵妃,她面容憔悴,一身绛紫色的缎裙裹在身上有些空落,头上的珠钗首饰虽华贵却是许久以前就带的款式,像是许久没有添置新首饰了。
自弘实陷害东宫之事被揭发,连带她一同失宠,日子不好过。
童贵妃眉目微微一转,笑容有些虚伪,柔声说:
“五皇子妃美丽大方,皇后娘娘能得这样聪慧可人的儿媳,真是可喜可贺。我们实儿是五皇子的六弟,儿女都已两双,五皇子和皇子妃可要抓紧,为咱们大周皇室添丁。”
说笑间,童贵妃眼尾起了几道皱纹,竟似比从前得宠时老了几岁。
姜瑶兰将童贵妃容色看在眼中,而对锦月道:“倒不急,你好好调养好身子,孩子不在多,教好、养好才是最要紧的。”
另一旁的陈昭仪顺着皇后的华,意有所指道:“皇后娘娘说的是,咱们天家可不能再出那种居心叵测诬陷他人的子孙。”
童贵妃立时红瞪了眉目盯过去,陈昭仪不为所动越发回了个明艳的笑。陈昭仪是指雪宁、弘实父子诬陷小黎和锦月下毒,意在抹黑东宫之事。
那事证据确凿,童贵妃也只能住口不提,皇帝、太后都不待见她了,皇后自己的亲儿子回来,也不需要利用她和弘实牵制东宫。
现在她们母子是成了废弃棋子,站哪儿都讨人嫌!童贵妃咬牙,忍住愤慨。
幸好弘允提前准备了礼物,锦月送给了各个妃嫔,每人都喜笑颜开。
锦月不由偷偷瞄了眼弘允赞叹:他怎将每个妃子喜好都知道得这般清楚?做人怎能缜密到这个地步。
皇后单独留下锦月说话,众妃嫔各自散去,弘允等在殿外。
人去殿空,姜瑶兰目光中的融融暖意便散了不少,她放开紧握锦月的手。
“你可知你根本不配你头上那九只花树、身上一身皇子妃锦服,更不配叫我一声‘母后’。”
锦月跪地,她便知道皇后不可能这么容易的接纳她。“锦月惶恐,但请皇后娘娘明示。”
姜瑶兰眯眼,将锦月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光凭你与东宫太子的旧事,便是十个你、一百个你,也配不上我的允儿。这天下、这长安城中,多少权贵、多少清白良子想入尚阳宫,你虽有个尉迟的姓氏可并不受宠,你生父也不会因为顾及你的身家性命而就转投尚阳宫,所以……”
“所以锦月对皇后娘娘来说、对五皇子来说,不但没有丝毫用处反而是个累赘,是吗?”锦月平静地将姜瑶兰心中所想,更加直白地说出来。
姜瑶兰怔了怔,自二十余年前她从贵妃升做皇后,便许久不曾有人敢这样与她直白对话。太过直白,以至于她都不好接口说是还是不是。
锦月慢慢抬眸,与姜瑶兰的对视:“皇后娘娘接纳我入尚阳宫,是因为五皇子恳求,是因为您深爱五皇子这个孩子,所以勉为其难接受了我。”
“你倒是看得通透!”姜瑶兰看锦月的眼神多了些探究。
锦月缓缓吸了口气,道:“锦月而今确实没有娘家可以支撑,但锦月还有一位兄长,他日或可担当重任。另外,锦月可以肯定的告诉娘娘,我们有共同的敌人,锦月也不会辜负了皇后娘娘对五皇子的一片慈母之心。”
锦月低下头。
“若有一日殿下不再喜欢锦月,锦月会自请下堂,绝不纠缠、耽误五皇子。”
姜瑶兰在深宫摸爬滚打一辈子,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却还从没听哪个说自请下堂的,不由对锦月更多了些吃惊和探究。
叹了叹气,姜瑶兰亲自过来将锦月扶起:“唉。我的儿子只有我最了解他。他为了让我接纳你,在我栖凤台外的石板地跪了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