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且慢!”
张良一肚子火,却还得继续憋着,赵正被卢侯挟持,传出去至少要引起十万人死生。
姬冲大闹河北郡,令成周至少损失五千万石粮食,而且造成千里荒原,至少要二三年才能恢复。
秦国虽然更不堪,但赵正有火炮,这东西不知道饥饱,只要有弹药,随时可以发射。
武器上的落后,成周不能再打了,否则就要损伤根基,断送三千里大好河山,八百年璀璨帝国。
“秦国大军尚在,固山火炮也在,河北郡还有十万胡奴,内忧外患,大周不能再战了。”
卢侯气的肚子一鼓一鼓,嗡声道:“难不成让本侯放过他,杀弟之仇,辱子之恨,本侯能忘,他能忘。
不如本侯挟持这厮,迫使秦军后退,让出咸阳城,灭了西秦蛮夷。”
“说得好,说得妙,卢侯你这么聪明,去做三军主帅,三军将士势必士气大振。”
小命被他人握在手里,赵正兀自大笑着,向卢侯提建议道。
酒肆里明晃晃的钢刀,闪耀着寒光令人心惊胆颤,围观的百姓都躲到一边。卫火等人围住卢侯,卢侯家兵围住他们。
“殿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闹?”
张良有些恼怒地吐出一句话,而后思索怎么能说服卢侯,放掉赵正,至少先让他如期抵达洛邑,毕竟太常寺已经着手准备婚事。
“你,走吧。”
卢侯打量半晌,松开赵正道。
“本侯不是怕你,而是本侯不想在生灵涂炭。”
卢侯面不改色,一本正经说着瞎话。人老成精的他刚才被赵正彻底激怒才会如此,恢复冷静后,他立刻判断出利弊。
挟持赵正固然能为自己博来好名声,但同时会引来秦国针对,眼下成周危急不能一战,为了议和周天子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何况他投靠姬期,与姬战有嫌隙,难保不会受迫害,他毕竟是主和派。
“憋屈,真是憋屈。但再憋屈,也只能忍了。”
卢侯站在城墙上,看着赵正一行人慢悠悠渐行渐远,甚至带走了那对父子。
“嘭”
墙头一块青砖,蛛网一般军龟裂。
一个时辰无语,主要张良不愿意跟赵正说话,走在队伍前列。他的心很乱,否则不会没察觉坐骑慢了下来,又跟赵正的马车并肩。
“子房兄”
没有回应。
“小良子”
马屁股上挨了一鞭。
将走未走,赵正一把拽住缰绳,眯着眼笑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何要招惹卢侯?”
“到我车上聊。”
张良白了一眼。
半刻钟后,他坐在赵正对面,脸扭到窗外,看着天色一点点变暗,星星一颗颗出现。
马车不再那么颠簸,赵正靠在车壁上问道:“脚下驰道宽一丈一尺,厚一尺三寸六分,以剑探之泛白,何也?”
张良头都不扭说道:“黄土夯实,糯米汁浇筑,尖木坠地,入地一寸斩首。”
这么残酷,不过酷刑之下,驰道质量果然上乘。
赵正又问道:“路有积水,道有野草,何也?”
张良白了一眼,刚才惹事,现在惹他,这么白痴的问题需要问吗,路上之所以积水长草,年久失修呗。
但旋即,他明白了什么。
赵正做事,从来自有道理,只不过难以理解,但只要明白他的思路,你就能学会很多此前未知的东西。
韩非如是,纵读赵正全部著作后,添了些新思路,现在衣冠不整,甚至说话都不利落,整天关在房间里,不时有怪异笑声传出。
“疯子,这是个疯子,也只有疯子才能了解他。”
张良可不愿变成疯子,但他迫切想知道赵正为何如此关注脚下这条路。
“吁~”
马车缓缓停下,立刻有个胖子气喘吁吁跑来,“殿下,子房,你们路上莫不是遇见什么麻烦,怎么此时才到?”
正是陪同赴周的李斯,他和赵舟领了探路的差事,提前五十里为赵正安排食宿。
赵正乐呵呵从车上下来,张良却一脸抑郁,眉宇间凝聚忧国忧民,化身忧郁系男神。
等到众人离开,李斯悄声问道:“子房师弟,你怎么了?”
“无恙,劳费师兄关心了。”
眉毛八字下撇,眼睛低垂无神,最可怖脸色红润却无光彩,颌下喉咙滚动,每一秒都能崩出“忧郁”二字。
“子房,太子殿下可与你说过什么,不妨你也说给我听听,总归四处无人,权当解闷。”
也是,偌大个使团只有张良一个周人,关系最近,共同语言最丰富的就是李斯。
半晌,李斯听完,差点没笑出来。
张良复述赵正的话不多,更多是他自己的疑问。为何赵正关注一条路,为何赵正惹怒卢侯后更高兴?
“就是一条普通的驰道而已,当今天子登基后修建,大周有不下两百条。太子政因何问来问去,从函谷关一直问到现在。”
张良都要疯了,函谷关外四百里水渠南北流淌,他知道为了阻挡秦军铁骑和步兵方阵。
但脚下这条走了二十年的路,他就不明白了。
李斯咂咂嘴,心道自己果然没有看走眼,得意地仰起头道:“子房可知商贾有云‘要致富,先修路’。其实这是我家太子说得,意思是道路通畅,行商贩货也就方便,商贾们获利自然更多。
同为此意,道路通畅,行军打仗时粮草供应方便,兵马运送便捷,一日千里大军焉能不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