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不假思索道,“告也是死,不告也是死,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明依澜一笑,“只怕夫人到时候会不舍得。”

到最后不舍得的女人她见得太多了。

昔年她和兄长偷偷溜出去看元宵灯会,在路边遇到一个男人殴打自己的妻子,他们兄妹二人看不过眼,让侍卫救了他的妻子,还要报官抓人。

结果这妻子反过来骂他们多管闲事,扶着男人回家了。

多少年了,明依澜现在还记得这个女人嘴角的淤青和红肿的脸颊。当时特别生气,觉得好心喂了狗。后来也就习惯了。

沈氏决绝道,“红口白牙,无端一说,确实很难让郡主相信我。只是我虽是女人,也是个人,有自己的尊严。他十年不归,我替他郑家操持家务赡养父母,如今郑家富贵了,便将我丢弃一边,哪怕就是打上金銮殿,我也要问一问,他们家的心长在哪里了,挖出来看看是不是黑的!再问一问这位国公小姐,自己也是个女人,如何忍心使出这样的手段来欺压我。”

明依澜加深了笑容,“问一问这修国公如何教出这样的蛇蝎妇人吧。”

她眼中是灼灼光亮,才瞌睡就有人送上枕头。

修国公侯家。

真得多谢侯家教出一个好女儿啊,但凡她下手慢一些,软一些,明依澜都遇不到这般决然的沈氏。

明依澜道,“你且再委屈两日,待得郑家下人见你留在妙应寺,回去复命之后,我再来接你。”

沈氏道,“只要能报这个仇,委屈多久我都可以。”

一时秋心将沈氏送出交给郑家仆妇,不等郑家人羞辱她,妙应寺的尼姑已经来相迎,将沈氏带到清修的禅房处。

郑家领头的婆子不免赔笑着问秋心道,“这位姐姐,不知道博平郡主见这贱妇所谓何事?她下贱的很,趁着我们老爷不在就勾三搭四的,万万不能让她污了郡主的眼啊。”

秋心似笑非笑,“要不是你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何至于惊动郡主。都退下吧,郡主也没问什么,听见是个不守妇道的就让她退下了。”

郑家婆子松了口气,这才心满意足的告退了。

林黛玉见人都散了,问明依澜道,“郡主可是想到什么好法子了?”

明依澜捏了一把她的小脸,“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走吧,先去给你娘做法事。”

林黛玉便搁下不提了,这之后一心守孝,偶然想起这个可怜的妇人,都要感慨几句,“不知道沈夫人如何了。”

雪雀是跟着她一起见过沈氏的,便劝道,“郡主既然说会帮忙,必然会的,姑娘不必操心。”

“我自是不操心,我只是没有想过有人会这样对待自己的结发妻子,若只是赶走了也就罢了,竟还要到处侮辱她的名声。”林黛玉声音低低的,“沈夫人何其无辜,盼她日后能好生过活吧。”

岁月如织,一时便到了春尽夏初之时,姑娘家们都预备上了轻薄的夏衫。林黛玉生的单薄,并不敢给她穿的少。

雪鸳笑盈盈的替她披了薄毯在腿上,“春捂秋冻到咱们姑娘这里就是春捂秋捂了,千万可别着凉了。”

林黛玉横了她一眼,“再编排我,仔细我恼了。”

雪鸳便笑着求饶。

“郡主说是在忙暮春宴,也不知是个什么光景。”林黛玉随口道。

“到时候姑娘直接问郡主不就好了,她这样疼你,必定会细细讲来的。”雪鸳道。

明依澜确实在忙暮春宴。

暮春宴原是光王府的一个传统,每年春末夏初办一场宴席,请了各家亲朋好友来参加,有宗亲也有官家女眷。

自从明依峰娶妻之后,每年的暮春宴便转由世子妃莫氏来办。

今年是多年来明依澜头一次回来参加暮春宴,她自然以这位小姑的喜好为先,捉了她来光王府帮忙。

光王府并不富丽堂皇,但有着名冠京城的后花园,此时虽春花凋谢尽了,但草木葱葱,清泉白石,亦是景致非凡。

用过午饭之后,世子妃便请诸位夫人移步后花园,那里特意搭了个小小的戏台。

世子妃将点戏的折子递给光王妃,“母亲请先点戏。”

光王妃笑的极其和蔼,眼睛却直往明依澜身上看,“还是请大郡主先点吧。她久居江南,又是守寡,想来许久没有听过戏了。由着她喜欢吧。”

脸虽好,话却字字句句都针对着明依澜。

一时气氛就尴尬起来,在座的都安静下来。

明依澜素来知晓这个继母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原先是府里侧妃,不过走了太后的门路这才扶了正。

如今看她说话荒唐,嘴角扯了抹笑,上前亲自取过世子妃手里的折子,“既然母亲疼我,那我就不客气了。便点一出寒窑记吧。”

夫人们就都说笑了两句,都道她这出戏尽够了,一会儿再点旁的。

世子妃心中冷笑,坐到了明依澜身边,这个后婆婆真是不值当人尊重,成日的眼睛长大天上,嘴里却吐不出象牙来。

戏班接了戏,这就要动作起来。

不想光王妃亲女,原先的三郡主明依蕊当场就为母亲出头了,“叫我说,大姐姐能为着严将军守寡这么些年,和王宝钏也差不离了,可不得看寒窑记吗?”

此话一出,她婆婆石夫人的脸色比谁都难看。

她嫡亲的女儿是三皇子妃,想着再和皇家加一门亲,这才求娶了明依蕊,不曾想,竟是这样一个货色,行事做派简直就是朝着搅家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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