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必然的面孔在视线中不断放大,秋梨看到的是尸横遍野,是鲜血成河,是躺在冰冷石板上的师父,刹那间,心口已是一片火海。
她再次以左掌抵住了千山杖,正中杖端那条残留着血迹的裂缝,而她的手臂已是皮开肉绽,隐露白骨,肩头则向后凸出寸长,恐怖至极。血泪交融之际,哀嚎惊天动地,似是汇尽了世间所有的委屈。只听轰隆一声,千山杖由内裂开,碎作石块,掉落一地。
“梨儿!”夏饮晴抽剑撤步,退至身旁,“你怎么……怎么这么傻!”
秋梨口吐鲜血,倒入空渡怀中,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为师父……报仇……”
空渡摇了摇头,单手将秋梨搂住,白眉齐横,竖掌胸前,口中念念有词:“众人渡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院内气温骤降,只听咔咔作响,一层薄冰由他肤下生出,覆于周身,将他裹得宛若冰人。
“竟能将内力化实!”苏必然大惊失色,虽未见过是何武功,但也知道若给空渡施展出来,自己必死无疑。石杖既碎,他忙聚全身内力,猛起一拳,生硬打去,不料未及其身,拳头便僵硬了在扑面打来冷风之中。未待他反应,拳上也已生出一层薄冰,却是凝血绞肉,一片模糊。而那薄冰像是食人藤蔓,由拳到腕,直向大臂吞去。
就在他惨叫之时,空渡突然翻掌向天,怒目圆睁:“《混元修罗功》!”话音未落,冷风四起,冒着寒气的内力如涟漪般成圈而散,波及之人,无论躺立,皆向后飞出,鲜血夺口,在嘴边瞬间凝成几道殷红。寒气则顺势渗入他们的每一寸肌肤,封死大穴,直伤心脉。他们不但内力被废,且从今往后都不得随意运功,如有反抗,万冰穿心。
就和陆无涯一样。
苏必然肩臂尽失,嘴角的血柱越流越粗,终于与他的膝盖一同落在地上。他的眼睛瞪得几欲掉出,疯了似的反复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明明是阎公子的神功……”
“阎公子?”空渡冷哼一声,正欲出指夺命,却被夏饮晴抢险一剑,刺入了苏必然的心脏。
厅中只剩下了最后一具尸体,正巧天边也只剩下了最后一丝暮色。
“女娃娃啊女娃娃,你使起性子来,还真有几分你爹年轻时的样子。”空渡捋了捋秋梨的长发,声音略有哽咽,“但你这般不爱惜自己,真不知我这条老命还能救你几次啊!”
“放心吧,没有下次了。”话出之时,已有两指点在夏饮晴颈部,令她睡去。
昏暗之中,眼前的面容很是模糊,至少在空渡的眼里是模糊的。他心底的某个角落是希望那面容能够一直模糊下去的,就像初见时一样。只可惜那面容之上的微笑太过清晰,清晰到即将到来的黑夜都包庇不住,清晰到他忍不住合上了眼睛。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道:“三年前你我初见,也是这个时辰吧?”
小和尚走到他身边,席地而坐,道:“天色还要再暗些。”
“所以你从来不聋不哑,而且武功高得足以瞒过我的眼睛。”空渡道。
“师父谬赞。只因徒儿自幼习得数门武功,其中尤善点穴,可自行封住经脉穴位,隐藏起来自是简单。”小和尚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稚气未脱,但无论是声音还是措辞都是十分老成。
“你口中的‘师父’才是谬赞。”空渡道不禁睁眼,重新打量起那一脸无邪的微笑,只觉悚然,“凭你的资质,到了我的年纪,武功之高怕是足以做我的师父了。”
“师父终究是师父。”小和尚诚然道,“况且能在江湖之中活着到您的年纪,本就是一门难以逾越的武功。”
“倒是你安慰起我来了。”空渡道,“智朴曾经说过,他要让我死于比《混元修罗功》更阴更寒的‘武功’。他的确做到了。”
“徒儿也不希望如此,若是您想知道的话。”小和尚道,“但他的确救了徒儿的妹妹。”
“江湖之人,本就生于恩仇,不必多言。”空渡道,“你本属何处?”
“龙啸山庄。”小和尚道。
空渡皱了皱眉,道:“所以杀了我之后,你要去找陆无涯报仇么?”
小和尚沉默了半晌,道:“或许吧。”瞥了一眼浑身是血的秋梨,“这位姑娘受的究竟是何内伤?非但耗尽了您的内力,还吸光了四具尸体。”
“不是什么内伤,是一股已经与她融为一体的内力,只不过她没练过什么上等内功,身体承受不起罢了。”空渡抬起手掌,聚起淡淡寒气,轻拍在秋梨肩头。那寒气似有灵性,一改方才的阴冷凶恶,顺着她的左臂,温柔而淌。不消半刻,她的血肉竟如雨后春笋般生出,手臂已然完好无损,甚至连一道伤疤都没有留下。
厅中的最后一具尸体也轰然坍塌。
“您若将那具尸体中的内力为己所用,未必会死于我手。”小和尚道。
“那她的手臂定是保不住了。”空渡道。
“您的命只为换她一条手臂么?”小和尚道。
“人本尘土,终归尘土,倘若能在还有选择的时候选择为什么而死,不失为一件幸事。再者,一个你走了,智朴还会派下个你来,实在没什么意思。”空渡道,“智善,你当了我三年徒弟,不知可否答应我三件事情?”
“自当尽力。”智善道。
“第一件事,无论什么情况,都请尽可能的帮帮这个女娃娃。第二件事,轮回殿殿主曾在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