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陵伤的不轻,不过这还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自从进入这个波澜诡异的江湖之后,打架,逃命,受伤,这些几乎都成了家常便饭的事情。
幸好他练的是长生诀,体内先天真气流转,就算是再严重的伤,好的也会比寻常人快些。
不过,就算身上的伤放在那自己会好,在晏修白给他上药看病时他还是领情的,他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也很值得人敬佩,他很想交这么一个朋友。
晏修白跟这些难民同行了三天,这些人都是战争之下的牺牲者而已,家园已毁,就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下一个目的地在哪,每个人都活得麻木起来。
晏修白同情他们,可怜他们,但同样身处乱世的他却无法给他们带去任何实质上的帮助,第一次,他似乎有点懂无能为力是什么意思。
这样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受。
“给!”一个缺了口的碗盛着小半碗米糊糊递到他的面前,晏修白一抬头,就对上那双澄澈空濛的眸子。
徐子陵现在的模样看上去并不是很好,衣衫褴褛,头发散乱,脸上还带着些大病初愈的苍白,可这无损他身上那种高渺洒脱的气质。
晏修白低声道谢,接过碗一点一点的喂给怀中的孩子。
襁褓中的孩子长大了一些,虽然条件并不好,但在晏修白堪称小心翼翼的喂养下,倒也没有像别的孩子一样面黄肌瘦,反而还长胖了一些,这让晏修白颇有一种成就感。
他这些日子对这个孩子当真是用尽了心思,就怕一个不小心把他给养死了,这么点点大的孩子,几乎一个手指头就能给按死了,晏修白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他发誓,他这辈子都没对谁这么小心翼翼过,幸好,这孩子的生命力还挺顽强,也没生过病。
红嘟嘟的嘴像只小仓鼠一样,一点一点的把米糊糊给喝掉了,黑色的眼睛大大的,咕噜噜直转,小孩很乖,饿了的时候会哼哼两声,并不会给晏修白带去太大的困扰。
晏修白想着,要不要给他取个名字,毕竟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这个孩子恐怕都是要和他在一起的。
冬日的夜晚很冷,背着山的地方勉强挡去了些许寒风,唯有那些升腾的篝火,给这些没有家的人带去了些许暖意。
徐子陵随意拨动着面前的火堆,苍白的面色在火光掩映下泛着沫红润,他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些三三两两聚拢在一起的人,忽然道:“再往北就是王世充的地盘了,听说最近李阀正准备对他动兵,晏大夫还要带着他们继续北上吗?那里并不太平。”徐子陵轻声叹息。
晏修白抿唇,“你觉得我是在带他们北上?”
徐子陵有些不明白他的话。
晏修白摇头,淡淡道:“我只是自己北上。”而不是带着这些人一起北上。
只是这些人失了家园,活在惶恐之中,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下意识的就跟着一个值得信赖的人走了。
不是晏修白带着他们北上,而是他们跟着晏修白北上。
徐子陵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之后,一阵沉默,他环顾四周,目中满是怜悯。
“那他们要怎么办呢?”
晏修白不知道,他苦笑:“如今战乱四起,哪里还有什么太平的地方,就连我自己都是朝不保夕,居无定所,又如何承担得起别人的生死?!”
他现在,唯一能护着的也只有怀中的这个孩子了。
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死在了哪个角落里,谁也无法逃脱。
徐子陵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的孩子了,他身负大机缘,他修炼长生诀,他如今的修为直逼宗师,可就算如此,面对那些茫然的脸时,他也无能为力。
他是可以离开的,他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一点内伤,凭着体内的长生诀也能自然而然的化解,何况他还有寇仲的嘱托在身,可他不知为何,却没能及时离去。
他有同情心,也有一副慈悲心肠,他怜悯善待一切弱小可怜的人,遇到时,他也会出手帮他们一把,可大概是从小到大看的太多了,他虽然会同情,会怜悯,却也有一种麻木。
天底下可怜的人实在太多,杨广的□□下,他们活得痛苦,如今战乱四起,他们活得更加的痛苦,遇见一个能救,遇见两个会去救,十个二十个一百个,也可以伸出手,可如果是成片成片的呢?谁还能够一如既往,保持着那种怜悯?
因为习惯,而成麻木,徐子陵也不能幸免,可现在,这种习惯,因为晏修白的出现,因为他的行为,而渐渐地有了些改变。
他能随时离开,这位晏大夫又何尝不是,虽然对方坚持自己不是带着这些人北上,而是这些人执意跟着,可这种跟在他的默许之中,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慈悲。
徐子陵也是在这一刻下定决心,陪着晏修白将这些人安顿下来,寇仲那边只能缓一缓了。
......
一路北上,这支由流民组成的队伍,逐渐壮大,从开始的五六十人,到后来的两三百,这是谁也没想到的,怎么安顿这些人,就成了一个大难题。
晏修白想了想,决定带着他们去太原,毕竟那里是李家的地盘,作为最后的胜利者,太原应该算得上是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了。
对于他的决定,徐子陵始终保持沉默,没有反对,也没有太过支持,他其实是想将人带去梁都的,那里是寇仲的地盘,再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