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从燕长生面前离开的时候,晏修白伤感难过之余,也多了一种重逢的期盼。

他只是有些抱歉,对于燕长生而言,他的离开是死别,虽然这个死别是暂时的,但也不是不伤心的,可对他来说,这只是一闭眼一睁眼的差别而已。‘

晏修白在燕长生的怀中闭上了眼睛,在陌生的世界醒来,这好像成了一种习惯,但这种习惯,是他永远都不会喜欢的。

因为那个被留下的人会难过,虽然对方还是会找来,虽然两人终究还会重逢,可曾经有过的难受并不会因此就不存在了。

因为在乎,所以更加的不舍得对方一丁点的伤心。

晏修白的神智已经清醒,可他不想动弹,甚至连眼睛都不想睁开一下,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想给自己一个晚上的时间来默默哀悼一下他和燕长生现在这种阴阳相隔,被命运活生生拆散的可怜处境。

和被人棒打分离的鸳鸯也没什么两样了。

可惜时不待他,或者说他现在的处境实在由不得他伤春悲秋,感叹一下他命运多舛的爱情。

从后背不断窜上来的冷意让他有些腿抖,如果现在能给他一碗热酒,或者是一床棉被,哪怕是一杯冒着热气的茶,他都能感激不已。

在又冷又饿,全身还疼的想杀人的情况下,情啊爱啊什么的算个屁啊。

他甚至能清楚的看到身上的血流出来,在慢慢结成冰的那个过程。

最让他受不了的是,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各种腐烂的味道,身上的血腥味,还有一股子不知道多少天没洗澡的酸臭味交杂在一起,刺激着他的嗅觉。

仔细闻一闻,那股臭味就是他自己身上传来的,晏修白想抓狂。

晏修白现在的样子实在可怜,身上满是大刑之后留下的伤,血迹斑斑,此刻正是寒冬腊月,地牢又阴冷潮湿,他就这么被人随意丢在里面,晏修白觉得,原先的主人一定是已经死了,然后他才来的。

现在这种情况,就算他内力精深,也有些承受不住了,体力值一直在严重下跌。

不止是他难受,系统也吓得厉害,一股暖意始终萦绕在他胸口,护着他的心脉。

晏修白咬着牙,非常不痛快的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系统闻言,立刻调出了对方现在这具身体的详细资料。

文采非凡,胸有丘壑,只因出生寒门,无人推荐,为人所妒,始终郁郁不得志。

直到皇帝推出科举制度,原主一朝夺得魁首,少年得志,被皇帝重用。

原主感念皇恩,立誓用满腹才学报效朝廷,辅佐帝王,以报皇帝知遇之恩。

皇帝对他确实颇多看重,不过而立便将他提拔到了左仆射的高位。

只是官位坐的越高,他与皇帝的分歧也渐渐多了起来,尤其是皇帝三征高丽失败之后,整个人似乎一下子颓废了,早年那个野心勃勃,想要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皇帝,开始逐渐变得荒唐。

他沉迷女色,不理朝政,奢侈糜烂,性格里刚愎自用的一面十二万分的恶化,彻底暴露出来。

原主阻拦劝诫,甚至死谏都有过,却依旧改变不了丝毫,反而惹来帝王的厌恶。

他无能为力,空有万千才智又怎样,他拉不住一个醉生梦死的人,改变不了一个正在走向末路的王朝,甚至他连自己的生死都无法掌控。

从而将自己弄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原主的命运让人叹息,晏修白了解之后也有些唏嘘,只是现在更重要的是怎么才能把自己从这里给弄出去,是逃狱呢还是逃狱呢还是逃狱呢?

皇帝这回可是真的厌弃了他的,不过也是,任何一个帝王被做臣子的指着鼻子骂昏君都会龙颜大怒,何况当今圣上那个刚愎自用的脾气。

不是晏修白想吐槽,这个原主的性子,过于刚直了些。

对别人也就算了,连对皇帝都这样,还是一个显然不是明君的皇帝,简直是自己找死啊。

就在晏修白想着这些,以及寻思着要不要越狱,怎么越狱的时候,一声惨叫,伴随着一声巨响传来,他微微皱起了眉,依旧保持着原先那副半死不活的姿势躺着,心神却早已戒备起来。

并没有让他等多久,很快的,地牢的尽头嗖的一下闪进几个身影来。

几个人都蒙着面,让人看不清他们的样貌,为首一人的手上还拿着一颗滴血的人头,看到牢里关着的晏修白时,对方随手一扔,那颗不知道是谁的头颅撞到了墙上,然后咕噜噜的滚到了角落里。

为首那人头一偏,低哑着声音道:“钥匙呢,赶紧把门打开!”

身后立刻有人上前,三下两下便将牢门打了开来,晏修白撑着墙,慢慢的站了起来,他看上去极其凄惨,可乱发后面的那双眼睛,锐利而戒备。

察觉到了他的戒备,为首那人赶紧摘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一张清朗方正,略带微须的脸来。

“是我!你还――好么――”

最后两个字他说的很是艰难,就晏修白现在这个样子,能称得上好才怪,对方上下打量了一下,眼中满是痛惜。

而晏修白已经将眼前的这张脸和原主记忆中的人渐渐联系了起来,他站直了身体,就算满身狼狈,也很是儒雅的施了一礼,“孟拙兄。”他在脸上带上一些恰到好处的惊讶,而后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疑惑的视线从他脸上下滑,直直的看向那双沾满了鲜血的手。

“来不及多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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