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妃侍之死在后来的史书记载中仅是一笔带过,重点突出了洛帝和冷皇侍的宅心仁厚,未曾提及几个涉案的宫人和太监。那日的史官也未料到,当时在大殿上说话铿锵有力,胆色过人的小宫人在后来的日子里会逐渐成为整个后宫,甚至是王朝历史的长河里非常重要的人物之一。

而此时的徐意山还沉浸在即将和慕清迤分别的悲伤中。多亏得冷皇侍,他和慕清迤都没被判死罪,只是被罚了板子,还加上被调离御膳房。不知怎的,他竟被那吴妃侍推荐进入司秋贵侍的霞飞宫做事,而慕清迤则入尚书局。

“思书,我听他们说霞飞宫每隔几天都有宫人或者太监被抬着出来,所以总是缺少人手。想不到那个司秋贵侍长得如此好看,却是蛇蝎心肠!你可要加倍小心了!实在不行,咱们就逃跑,逃到哪儿都行……”

他们在廊外惜别,冬雪细细落下,如帘如幕。

“你别乱说话了,当心隔墙有耳。我们既然入宫作了宫人,就要待到年满二十五岁才能离开。你今后别再乱闯祸就行――你知道,我等着和你一起出去。”

当然前提是复仇成功,并且真的能活到那一天的话。可是对于他来说,复仇和生存,永远只能选择其中之一。

听到这话,慕清迤长睫上挂着的点点雪花终于融化。他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他的“思书”,哽咽道:

“对!就像咱们之前说好的,开个什么杂货铺子。你脑子比我厉害,你当老板,我来给你打下手!当咱们都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了,还能在一起吟诗作对,或者说些家长里短,甚至扯点鸡毛蒜皮,好不好?”

徐意山不忍心在此时破坏他的想象,只是低着头沉默。

“思书,你说要不是……”慕清迤泪眼汪汪地望着他,“你说,要不是那该死的束意丸,咱们以后说不定可以……”

“别说这些了,”徐意山捂住他的嘴,而后又松开了手指,只是伸出食指将他的嘴角轻轻往上提――

“你还记不记得这个手势的意思?”

“嗯!”慕清迤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笑着道:

“我会永远记住的!我等着和你携手迈出宫门的那一天。那天一定是蓝天白云,就像我们进宫的时候一模一样。”

徐意山默默地看着眼前清秀瘦削的少年,想要将那纯真的笑容印刻在脑海里,作为今后舔舐伤口时的一丝安慰。他知道自己不能拥有少年的笑容,他的时间都是向淮王“借”来的。别人的一生或许真的就是一辈子,而他的一生注定只有几年罢了。所以他能得到的所有美好都不过是一刻。

在不远处等待的小太监给他们的用来分别的时间少得可怜――两人还没说上几句话,就要背着各自的包裹各奔东西了。他们的行囊都十分轻便,因为太多的回忆都已经留在这里,或是顺着泪水流下了,了无痕迹。

徐意山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慕清迤的背影,直到后者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拐角处。

多年以后,当他回忆起慕清迤时,首先想起的不是并少年穿着繁复厚重的礼服,高高在上的模样,而是穿着浅绿色宫人服,带着泪痕凝视自己的样子。那个少年曾经孑然站在不可逾越的朱墙前面,用那样深情的目光看着他。

后来,又有人问他在后宫里见过的最美的君侍是谁。他的脑海里走马观花般浮现很多张脸孔,或俊美绝伦,或清秀动人,无一例外都伴着耀眼的华服出现,但是所有的影像最后却停留在了一瞬间。

“那是一个少年,”他淡淡道,“穿着浅绿色的宫人服,又哭又笑的。”

从御膳房到霞飞宫的路途很短,这期间霞飞宫派来的小太监没有同他说一句话。两个人默默地走在雪地上,像两座头顶覆盖着雪的移动的雕像。

很快,他们就到了目的地。

霞飞宫里往昔盛放如火的红锦带早已经谢了,红枫的枝干也都变成了黑色,上面堆积着白雪和细细的冰凌。一片洁白中,只有朱瓦和回廊依旧保持着引人注目的红,未曾褪色。

那小太监哈了口气在手上,双手互相搓了搓,终于开口了:“这宫殿里除了主位的司秋主子,还住着西配殿的吴妃侍。你平日里没事记得别到处乱走,迷路都是小事,扰了吴妃侍就糟了。”

徐意山试探着问:“那吴妃侍很厉害吗?”

“那可不?”小太监用鼻孔“哼”了一声,“外面盛传咱们霞飞宫常死人,可不就是吴妃侍做的。司秋主子人善,替他背着黑锅呢!”

这很不符合常理。徐意山在心里记下这点,想着以后找机会证实自己的猜测。

“是这样。以后还望公公多多提点了。”他偷偷地往小太监手里塞了一锭银子。御膳房的人不收银子,没理由人人都不收吧。

“嗯。咱家看你是个明事理的,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你可跟紧咱家了。”小太监根本不问这钱从哪来,收了银子后变得好说话多了。

徐意山一边跟这个小太监,一边观察着霞飞宫的其他人。他发现,这里的宫人和太监确实不多,但是右脸上都有一道长长的刀疤。远看着倒不觉得如何,一走近就有些可怖了。他觉得这一定不是意外,应该是有人故意为之。

“花公公,他们为什么脸上都有差不多的疤痕?”

“哎!”小太监叹了口气,“一会你就知道了。”

他瞬间感到了无边的寒意,不由得紧了紧自己的棉袄。袄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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