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敬业被李宸的话砸得脑袋有些发蒙,李宸见到他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就来气。
他们谁都不是善男信女,也不是未经世事,有的话点到即止便可。她一直相信李敬业是个聪明人,既然是聪明人,自然就会做出对自己最为有利的选择。
李宸没有再多说什么,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口气,跟李敬业说道:“将军,其实事情很简单。你既然愿意为我所用,那就不要质疑我。就如同我信任将军,从未质疑过你一般。将军有心结,我希望将军能早日将心结打开。若是不能,那便请将军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和立场,那么你我便能皆大欢喜了。”
李敬业有些复杂地笑了笑,目光落在李宸身上,“公主如今,变得了许多。”
李宸一怔,“人都是会改变的。”
人间沧桑,百年之后,沧海也能变成桑田。生而为人,百姓为生计,为官者为名利,每日熙熙攘攘,你来我往间,笑里藏刀、绵里藏针,又怎么会不变呢?
李敬业:“说的也是,一直以来,其实都是敬业作茧自缚。公主今日一席话让敬业茅塞顿开,公主放心,我必定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和立场。”
李敬业自暴自弃地想:至于心结,就这样吧。
李敬业从来没有直视过自己的心情,从前他一厢情愿地心悦眼前的公主,后来她选择了宋璟为驸马,而他心有不甘。李宸说他心中有怨气……李敬业走出了与公主相聚的院子,一踏出门,劈头盖脸的冷风朝他灌来,让他原本还有些发蒙的脑袋瞬间清醒。
李敬业在冬夜的首场大雪中站了半晌,发丝衣裳都都沾了一层雪花。
他从未像今晚这般被逼去直面自己的内心,他想,或许李宸说的对,他心中确实有怨气。他怨李宸明明心中没有他,却对他青睐有加,对他做出种种会让他误会的举动,即便是她与宋璟大婚之后,她也毫不避讳,为他的阿妹张罗婚事,为他的仕途铺路,如果没有李宸,他到不了如今这样的身份地位。
可也是因为李宸这般,才让他心中有怨气。
她做得坦荡荡,明晃晃地告诉他,在她眼中,李敬业不过是个可以利用的人,他愿意追随,那便自有高官厚禄等着他,若是不愿意,她也不强留,让他自生自灭去。而他又十分明白,自生自灭的下场将会如何。
她机关算尽,明知道他不得不追随,却给他看似可以选择的机会。
李敬业想到这儿,就止不住咬牙切齿,可又能怎么样呢?即便是咬牙切齿,即使她如今是别人的公主,腹中怀着别人的骨肉,他依然会为了她而担心。
如今的李宸,所做的一切如果真的如同她所说,是为了保证先帝的江山,依然是先帝的李姓。那么日后以宋璟和狄仁杰为首的一批文臣,或许包括程务挺为首的武将,与太后的势力仍会有一场角逐。
李敬业心想:她对我弃若敝屣,够狠的了,我为何还要想到这些事情?
他愿意鞍前马后为她奔波,甚至连命也愿意给她,她所在意的,不过也是先帝留下的基业和宋璟此人而已。至于李敬业是什么人,又有什么打紧的?
李敬业立在风雪中,冷静了半晌,最后竟然是想到既然我当初命都愿意给她,又有什么不能为她做的?她心中挂念着谁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做这些事情,为的是我自己。
这么一想,他顿时好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
不敢是太后还是常乐公主和越王李贞,都不是他的选择。太后即便是登上帝位,也是得位不正,而常乐公主和李贞更是名不正言不顺,既然李宸说了太后百年之后,这万里江山依旧姓李,他信她又何妨?
反正他孤家寡人,无牵无挂。
而这厢将李敬业送走的李宸并不知道此时李敬业心中的千回百转,但是在她看来,很多事情并不是简单一句我有我的苦衷这样的三言两句就能说明白,李敬业想得开自然是好,想不开也无所谓,总之他上了船,既没办法再回头。
这么一想,李宸忽然觉得自己真是会坑人,当初宋璟也是这么被她弄上船。
李宸将那本羊奶喝完了起身,才站起来,一道夹带着冬夜里风雪的身影就走了进来,李宸一愣,“广平?”
宋璟眉目带笑看向她,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花一边温声说道:“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过来陪你两天。”
李宸:“可你明日不是还要提审侯思止吗?”
“那个暂时放一放,我已经跟吩咐过御史台的人,说我身体不适,明、后两天要告病假。”
宋璟走近,伸出长臂将她揽进了怀里,他大概是骑马出来的,因此身上的衣物都是冻冰冰的,李宸的脸触到他身上的布料时,还被那冷意弄得皱了下眉头。
李宸的声音揉着笑意,“御史中丞这么谎称病假,未免也太任性了些。”
宋璟闻言,笑而不语,目光落在桌案上的酒杯上。
李宸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与他说道:“方才我在此间见过李敬业,他说他今日打猎,错过了关闭城门的时间,于是便来找舒晔收留一宿。”
“我记得英国公应该有通行的令牌。”
而且来找舒晔收留一宿是假,来找李宸才是真。
“令牌是为了有必须要进城之事才用的,军中讲究军令如山,他身为将军,自然不能假公济私。”
宋璟听了,面无表情:“哦,这么说来,利用令牌出城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