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点灯?
司马将军愣了一下,脸色顿变,眉峰蹙起,直视着唐谷溪,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琉璃见状,面有担忧,身子轻轻离开唐谷溪,凑至将军耳边,说道:“大夫昨日好像说过,她……”
“你怎么不早说!”
“奴婢……奴婢忘了嘛。”
琉璃本是将军府里的婢女,然而侍奉司马将军多年,也算半个姬妾了。司马将军先前有过一个夫人,后来抱病死去后,便未再续过弦。多年以来,他每逢沙场归来,回至家中,身侧便有琉璃悉心照料。
司马将军未再说话,直起身来,负手而立,在榻前来回踱步。屋内灯火摇晃,将他的身影照得忽长忽短。
唐谷溪定定地坐在榻上,面如死灰,不言不语,身子宛若石雕,僵硬不动。她已听到了他二人所言,尽管身旁那女子低声细语,小心翼翼,但在这寂静无声的室内,再细小的声音也如钟鸣。
那大夫说,她日日愁肠百结,困郁于心,又每日以泪洗面,伤及目力,只怕会有异象出现。
那异象……就是这个?
“姑……姑娘,你先躺着,我再去叫大夫。”琉璃说罢,草草起身,神态微慌。
“等一下。”唐谷溪急忙把她叫住,声音低微,“请问,我该如何称呼您?”
“我……”琉璃瞥了一下司马将军,“姑娘叫我琉璃便是了,我是将军府的婢女。”
“将军府……”
“是司马将军的府邸。”
唐谷溪略失神,黯淡地垂下了目光。
她的眸子,仍旧晶莹如玉,漆黑似墨,清澈如同春日溪水,明亮如同夏日辉光,然而此刻,却大失光芒,幽深黑暗,如同枯井一般,失焦失神。
她垂着头,平静了片刻,用力说服自己,这只是短暂失明而已,睡一觉便会好的。
可眼泪又情不自禁滚了出来。似乎,自从闻知噩耗后,她的眼泪便没断过,以前的十九年里,从未流过如此多的泪水……也正因如此,才会得此报应的吧。
“琉璃姐姐,你可否,把灯盏拿过来?”
琉璃再次望向司马将军,见他点头后,便移至桌前,两手端起那盏烛火,缓步走到了唐谷溪面前。
唐谷溪用力眨眨眼,急切地去感受那微弱虚幻的灯光。靠近的烛火将她的脸庞整个照亮,眸子里光芒闪烁,莹润清透,若非那两道茫然无焦的眼神……任谁见了这双明眸,皆会承认它的漂亮。
于唐谷溪而言,眼前只是隐隐浮现出了一圈光晕,它微弱渺小,它黯淡虚幻,好似幽火般,若隐若现。
“你再靠近一点。”
琉璃向前一步,将灯盏移近。
“再靠近一点……”
“姑娘,不行啊,再近就要烧到你了。”
此时,火烛已距唐谷溪的面颊仅有半尺。
她的呼吸愈渐急促,杏眸圆睁,瞪得大大的,用力盯着眼前的光火。那烛火离她很近,散发的热气扑面而来,她并非感受不到。
忽地,她猛然伸出手去,向灯芯抓去。手速奇快,令琉璃应接不暇,尚未反应过来,便听见一声暗叫,唐谷溪缩回了手去,面色惊恐。
“唐姑娘!”琉璃手一松,掉了灯盏,忙抓起她的手来看。只见其掌心处微红,略有灼热,并无大碍。
身后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司马将军欠身捡起灯盏,重新放于台上,剔亮灯芯,返身走了回来。
“你快去叫大夫。”他满面烦躁,对琉璃吩咐。
琉璃有些没好气,可也不好说什么,点点头,走了出去。
一个时辰后。
大夫从房里出来,将药方给了琉璃,又对他二人交代几句,便由下人送着出了门。
此刻,夜深露重,寒星点点。司马将军独立于廊檐下,望着天边清冷孤傲的眉月,深深叹了口气。
琉璃已去煎药了,此时屋内,只余唐谷溪一人。
他徘徊片刻,思量着,有何事还是以后再说为好,眼下,唐姑娘必不能激动,安心修养数日方好。
适才在屋里,大夫已郑重告诫过她,此万不可再劳心伤神,不可再掉一滴泪,如此,调养吃药数日便好。如若再哭,只怕神仙药也救不了她,轻微病症要变无法根治之症了。
言下之意,只要她调养数日,病症便不治而愈。如若再伤心垂泪,只怕要彻底成为瞎子了。
唐谷溪闻言后,自知轻重,一并答应了下来。
“如此,多久方好?”
“如若姑娘恢复得快,不出半个月便好,如若恢复得慢,只怕要等上两三个月了。”
“两三个月……”
“是啊,所以,姑娘须得好好养病。若有伤心事,不去想它便是,再怎么着,也得熬过这半个月啊。”
……
她答应了姑母,三个月之内回来,如今已过去两个月,再等上半月,加之返程耗时,岂不要四个月之久?
但愿姑母不要担忧,更不要派人来寻她。若姑母和师娘得知她失明,那定是无论如何要带她回去的,即便她二人不带,林落和林寻也会带。
她早知他二人的秉性了,口上说得不痛不痒,无足轻重,看似顺从她意,实则比她还要担心自己。他们不会丢下她的,无论何时,都不会。
司马将军命府中之人,谁也不得提武贲军半字,也不得让唐谷溪踏出内院半步,终日呆在那个房间里,直至眼病养好。
唐谷溪自嘲,如今竟也和潇潇一样了。
外面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