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她当真这么说?”
锦绣坊门口,热闹早已散去。年轻的泰和商行少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揪着可怜的小掌柜反复追问:“‘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话是她说的?”
“孙少爷,我骗你干嘛呀,掌柜的真是这么说的!”腊九泪眼朦胧道:“孙少爷,虽说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可是那石家夫妇,一看就待掌柜不好,她为什么要走,她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孙少爷,你救救我们家姑娘……”
听着腊九的哭号,孙璞玉头疼地揉着太阳穴。
今日眼皮跳得厉害,总觉得要出什么事。他上午实在抽不开身,便让赵幼贤和石聆先行离去,想着下午再来锦绣坊商量平安方的细节,不想这会儿才黄昏时分,锦绣坊已经人走茶凉。
石聆居然是明珠朝大儒石松人老先生的后人?!
那么她爹也就是松石书院的石秉荣了。这个人他是有所耳闻的,听说学识渊博,但是为人傲慢,自恃甚高,石家又有先皇御赐的金匾,便是官府也要给石家几分薄面。石聆从未提过出身,他便默认石聆是商户之女,没想到竟是书香世家的女儿。
孙璞玉揉揉发疼的太阳穴,道:“你是说,石家抓石聆回去,是要逼她嫁人?”
“是,听说是跟什么宋知县家结了亲。”
孙璞玉眉头又是一紧:“阳曲县令宋成国?他儿子不是个傻子吗?”
孙璞玉在阳曲也有些生意往来,对于这位宋老爷的大名倒是听说过些。主要是他那个儿子太有名了。宋家这位少爷从前并不傻,是个远近闻名的纨绔,吃喝嫖赌样样行,有一次跟人在花楼起了争执,被打破了头,从此便变得痴痴傻傻。
石聆怎么能嫁给这种人?
“傻、傻子?”腊九再一次受到了精神冲击,哭号起来。
“掌柜的……掌柜的啊——!”
回家的路上,孙璞玉冥思苦想解决之道。如今这形势,对石聆很不利,即便石家人对她再不好,也占着一个亲人之名,相比之下他们都是外人,一个“家务事”就让他们无从插手。可是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石聆落入虎口,嫁给一个傻子吧?
为今之计,恐怕只有一个办法。
孙璞玉行至孙宅垂花门前,看向廖氏宅院的方向。
若是当初,母亲定然不会同意,可是如今石聆身份已然不同……石氏后人,书香门地,御赐金匾,石聆如今身价高涨,就不知道母亲态度是否会有变。至于石聆一方,虽说他们之间还缺少了些坦诚,但是嫁给他总比嫁给什么知县的傻儿子好,相信她也会同意这个办法的。
突然,孙璞玉不自觉地挺直背脊,看向自廖氏庭院而出,款款而来的娇美女子。
“世兄。”白瑞娇此时一身肃静花色,聘婷优雅,只是眉间抹不去的哀愁显出了这个家门不幸的女孩子还并未从这一场灾难中振作。
孙璞玉心中一软,道:“白姑娘,天色尚早,怎不在母亲院中多坐一会儿?”
白瑞娇垂眸:“姨母此刻,似是不太愿意与瑞娇亲近,瑞娇家逢巨变,实难强颜欢笑,惹姑母不快,还望世兄代为致歉。”
孙璞玉心中一沉,已经猜想到八成是母亲嫌贫爱富的毛病又犯了。无论如何,当初孙家向白家提亲,闹得满城皆知,如今白家遭难,母亲便一口否认婚约的事,实在是……更不要说自己此刻还在想着……
孙璞玉面有愧色,道:“白姑娘,是我们孙家对不住你。”
“此事与孙家何干?”白瑞娇凄楚地道,“恨只恨瑞娇一介女流,不能为父伸冤,还要多谢世兄与姨母收留之恩。”
白瑞娇越是这样说,孙璞玉心中越觉得难受。
“白姑娘,虽然白老爷之事孙家无能为力,但是若有其他孙棋能出得上力的地方,白姑娘尽管开口。”
白瑞娇身子微微一震,抬起头来,露出一对盈盈水眸:“世兄此话当真?”
“当然。”
忽地,白瑞娇倾身,竟是盈盈一拜。
孙璞玉大惊:“白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孙璞玉顾不得男女之别,将难得执拗的白瑞娇扶起来,好言安慰。
白瑞娇拭去泪痕,哽声道:“瑞娇自知非世兄良配,婚约之事只盼就此作罢,也叫姨母早早安心。只是,此事终究因瑞娇所起,怕是已经坏了孙兄与石姑娘的姻缘,瑞娇不求旁的,只盼能亲眼见一见石姑娘,亲自与她解释清楚。”
孙璞玉怎么也没想到白瑞娇求他的却是此事,一边感慨他和石聆如今还真的没什么姻缘一说了,另一边也觉得白瑞娇这番心肠实数难得。难为她有如此遭遇,心里却还能想着别人。只可惜事已至此,便是叫她见了石聆,石聆大概也不会搭理。
“师兄……”见孙璞玉,白瑞娇脸色微变,“世兄可是疑心瑞娇,不愿相信瑞娇?”
“不,不是的,”孙璞玉忙道,“其实此事你无须执著,琮秀对你并无敌意。”就如她对我也没有情谊,后半句孙璞玉总归没说出口。
“况且,她人如今已经不在晋阳。”孙璞玉苦笑,“不瞒你说,我也在为此事烦恼。”
说起来,锦绣坊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见那个整天粘着石聆的赵六?他人跑哪儿去了?孙璞玉纳闷着,没注意到白瑞娇骤变的脸色。
什么?石聆离开晋阳了!
白瑞娇袖中的拳头紧握。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难道真是天要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