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家的马车辘轳地驶向唐明镇,这是石聆第一次离开晋阳,到距锦绣坊这么远的地方来。石秉荣盛怒,嫡母韩氏挑唆,她甚至来不及收拾太多东西。石聆在书房和卧室各转了一圈,最终只带上王莞的信和两本书——王莞寄来的《行止记》和袁清送来的《秀丽记》。
此刻,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马车内,气息平和,和之前判若两人。石秉荣无声地打量这个态度骤变的女儿,心中讶异。
这个女儿果真是大不相同了。
当初小院里他不屑一顾的傻子闺女,如今不仅出落成亭亭玉立的美娇娘,且一对眸子明亮慑人,非但不傻,还有几分聪明相。便是此时垂着眸子,收敛了锋芒的她,显得娴静温婉,很有些大家千金的气质。
倒也不似妻子说得那般不堪。
韩氏哭着对他说石琮秀离家出走,流落晋阳,堕落为商户,与男子厮混,败坏门风,败坏石家门风……是以他才勃然大怒。想起石聆之前说的那一番关于受创失忆的解释,竟也不像是在撒谎,难道真是自己错怪她了?
石秉荣看向韩氏,韩氏发觉,微微低头。
事实上,她也在偷偷打量石聆,只不过她心中的震撼可比石秉荣强烈得多,说是惊涛骇浪也不为过。这是她当年送去家庵的那个傻子吗?她记得那傻子当时口不能言,连走路都要人扶着,不然就会跌倒,怎地如今不禁会说话了,还学会做生意了?这丫头看起来十分激灵,加上她那些个朋友,怕不是个好相与的,韩氏默默算计,得快些将这丫头嫁出去,绝不能留在石家。
见石秉荣态度有软化的迹象,韩氏装作无意地道:“哎呀,琮秀,你那朋友的马车还在后面跟着呐,这……可不好,等到了镇上,有碍你的名声。”
石秉荣一经提醒,火气又被燎了起来。
是了!可不是和男人厮混来着?不然那个对他叫嚣的臭小子怎么会一见石琮秀上了马车,二话不说地也上了马车在后面跟着,一路跟到唐明镇来。
“他准备跟到什么时候,真是丢人现眼!”
石老爷这话显然是对石聆说的,石聆对石秉荣话语中的厌弃充耳不闻,只淡淡地道:“若父亲不喜他跟着,女儿便下车去和他说。他是女儿生意上的合伙人,大概是怕女儿甩手走了,让他不好收场。”
石秉荣没想到石聆会认真回答,且理由也合情合理,心头的不满顿时又平息了一些。石老爷干咳一声,道:“原来如此。等到了地方,你与他解释清楚,叫他速速离去。”
“是。”石聆道。
见女儿态度如此恭顺,很是把自己放在眼里,石老爷心中又舒服许多,不再逼问。以前闺女是傻的,好赖不分,好坏不懂,也就算了,如今怎么看都是个端庄有礼的大姑娘,想起自己的所为,石老爷多少也有些心虚。是以一路上,尽管韩氏一再煽风点火,石老爷都未加理会。
到了唐明镇,已是傍晚时分。
石家人下了马车,石老爷率先进了门,韩氏走到石聆面前,亲昵地道:“阿秀,这是你的家,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石聆垂眸,对韩氏的殷勤视若无睹。虽然对石老爷转变了态度,却依然不愿意开口称她一声“嫡母”。
韩氏笑容一僵,咬了咬牙,勉强扬着嘴角,高昂着头进门了。
石聆没有立刻进门,而是转过身,等后面的马车跟上。
“秀秀!秀秀!”没一会儿,赵幼贤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一路小跑到石府门口,“怎么样,他们没欺负你吧?”
见石聆的脸还透着红肿,赵幼贤抬手去碰,石聆却是一闪。
“秀秀?”
“你回去吧。”石聆道,“这是我的家务事,你不必牵扯进来。”
赵幼贤脸色微变,他审视了石聆一会儿,突然笑了。他抬起一根手指,对着石聆点了点:“秀秀,你又在想坏主意。”
石聆抬眼瞄他一下,没有说话。
“我早看出来了,每次你露出这种表情,就有人要倒霉。”赵幼贤了然地道,“好,听你的,我回去!若是有什么能帮上忙的,秀秀也尽管差遣。毕竟你我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我说什么也不会让秀秀的鞋子沾了水。”
石聆有些意外,她似乎第一次认真审视赵幼贤,又好像在无声地指责赵幼贤在说什么疯话。半晌之后,就在赵幼贤自己都对自己的猜测产生了些怀疑时,却见石聆的唇角忽然微微扬起。
夜幕降临,石聆的眼睛却晶亮,她竖起食指,在嘴唇上比了一个无声地“嘘”。随即在赵六的怔忪中,盈盈一福身,如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一般,迈步踏入石府。
赵幼贤愣在原地。
——多谢。
方才,她的口型分明这样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放存稿箱的时候手一抖点了直接发表,算了发就发吧。
明天加班,不一定有时间,提前更了。
大周六的,就我一个人加班。qaq
求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