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准备晚饭。”奈何推出门之前,看了一眼半掩在我身后的小窗子,然后对我使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
我没说话,靠着床头休息了一会儿。
这小木屋有两居室,一内一外。我睡在里间,床榻一侧是紧贴着墙的。
墙上开着很小的一扇窗,用两层轻纱网罩着。本来已经破烂得千疮百孔,但奈何多半是想让我住的舒服些,并担心透风的山寒惹我伤重,便特意在取新被褥的时候顺便换了匹白缎遮着。
此时洛西风的侧脸印在窗上,就像放大了的影戏。触手可及的距离,却瞧不偷是演着谁人的悲欢。
“坐过来,背身。”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却说。
我没听懂他的意思,于是不动,也不凶。就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只平静地面对着只有我们两人存在的空间里。
我反而不像自己之前想象的那般失控而歇斯底里。甚至连一句揶揄的怪话都说不出口,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疲敝了与洛西风之间的任何一点交流。
我倒不是没想过我们之间的再一次相见的场景,还以为放狠话才是最完整的一欠一还。可是直到这一刻来临,我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就像刚刚对奈何说出的那番大话一样——
我根本就不怪洛西风。就算因爱而生了这许多借口,事实却是,我分明就没敢对他寄予太深刻的希望。
无论是在面对唐芷,还是在面对他本身的家族立场,亦或是他于我殊途同归的不可调和……
数着被子上的白花点,我闭了闭眼,转听山风呼啸。
他的长衣猎猎作响,长发幕前缭绕。白梅香总是无孔不入,挑起我心酸涩又无奈的涟漪。
“靠过来,我帮你疗伤。内关穴愈合困难,你难回原形,不利养息恢复。”洛西风又说了一遍。
这回我听懂了,但起初还是一动不动。直到他又说:“你就是想要报仇,也得先养好身子。”
我觉得这也是有点道理的,痛苦和纠结不能推进我迫不及待的剧情。我需要快点好起来,快到根本无暇去顾及是不是有人应该心疼。
于是我撑起身子,慢慢靠了过去。僵硬的脊背倚在窗账上,盘起双膝。
洛西风的大手就隔着这层雪白的窗绫抵在我后心上,温温润润的感觉,发功收息都很轻。
“这是什么法术?”我想了想,说:“不仅伤痛得好了很多,就连心好像……也不怎么疼了。你,没教过我。”
“有种伤痛可以治愈,有种伤痛只能转移。”洛西风在我身后的窗子外,收势站了一会儿。呼吸隔着白练,发丝吹打着轻飘飘的声响:“治不好你,我可能就痛死了。”
我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吞息吐纳。
又过了很久,洛西风说:“临安城里的消息传出,说轩辕野只昨日被押解回京。原来的府衙就地罢免,新来的代任官员是太子的门生。
我叫星堂跟着,绝对不会让临王在路上遭到暗算。你可放心。”
我深吸一口气,表示我听见了,但并不想回答。
“另外,我找到弯弯了,她闭关渡劫,一直隐身在昆仑山脚下的五莲池畔。她走之前到过白痕的居所,把一些东西都存放在那。我想,可能也包括阿宝送她的桃木簪。所以唐涛并没有伤害到那姑娘,你也不要再担心了。”
我的心抽动了一下,却依然没有回话。
“我还给了她一棵忘尘草,骗她说这是可以增进修为的灵药。所以你不用再担心该怎么向她解释。她不记得你是谁,也不记得阿宝。本就是修为浅显的小草,不该太早涉入人情牵挂。”
三十年修为的小草,一千年修为的锦鲤。谁人浅显,谁人高深?可爱了就是爱了,什么时候爱都不算早。
而这话说的,倒好像活得久了,就必然可以强大到去抵抗一切哀伤!
洛西风,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还有么?”我顿了顿,问道。
“没有了,剩下的事,我还没来得及做。”男人回答。
我说不,我是问你,忘尘草还有么?
传言,此草莹绿剔透,性苦微寒。入口酸涩,入心释然。
越痛的忘得越快,越坚持的忘得越彻底。
“恩。”洛西风说。
我扬着脸,长长呼出了一口气:“那,也给我一棵吧。”
转过身,我撩起白缎。月影下,他的容颜依旧明朗俊美。白衣胜雪,梅香芬芳。
“你要,做什么?”
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秋水般的双眸,我挑着唇角笑了笑,说:“洛西风,从这一刻起,我只有两件事要做。
一,救轩辕。二,替阿宝报仇。我需要无杂无念的心,需要比千年之守更执着的决意。这是你最后能为我做的事,给我忘尘草,让我忘记那个不会原谅你的理由。”
莹莹一朵绿色绽放在他修长的指尖,递到我眼前。他说:“默念你想要忘记的人或事,沉心入境。然后嚼碎,咽服。
记着,要默念到钻心,否则你会忘记所有……你甚至不愿忘记的东西。”
“我知道什么该忘,什么该留。”抓起绿草凑到唇边,我伸出舌尖舔了舔。有点苦,带着泥土湿润的气息。
下一瞬间,手腕猛然被拉紧,是洛西风抓住了我。
“等下!”
我侧着头,默不作声地盯着他,静静待后文。
“苏砚……是什么颜色?”他的声音很轻,尾音几乎拖成哽咽。
我仰起头,捉住他眼里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