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头竟然在怀疑他!
意识到这点的那一瞬间,陆景渊心中蹿起强烈的怒火。怒气外放几乎要化为实质,吓得案前阿瑶下意识地哆嗦。好在他早已不是前世十八岁那会年轻气盛的小侯爷,意识到他的恐惧,心疼渐渐涌上来,怒气褪去理智回笼,他诡异地升起一丝欣慰。
这丫头可算长点心眼。
一时间他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多难得,那个十年前提着兔子灯在莲花池旁救下他、那个前世到死依旧被人蒙在鼓里的傻丫头,终于学会了防备人。
“因为你傻。”可不是傻,不去防备别人,偏偏防着他。
这是什么话!阿瑶不悦地皱皱鼻子,攥紧拳头鼓起勇气问道:“景哥哥,你有没有骗……”
还没等后面几个字说出来,窗外扑楞着翅膀飞进来一只信鸽,落在两人中间的桌案上。陆景渊取出下信鸽腿上纸条,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沈墨慈已得手,现正出城与平王汇合。
虽然平王人如其名,哪哪都很平庸,可太上皇却没有想象中那般弱。这次青城之行,他也派来的足够人手。如今银子已经拿到,最后关头对方定会倾尽全力。单凭他带来的暗卫,大概应付不过来。
“傻丫头,别胡思乱想。”起身,他随意揉揉她头上的花苞:“我有点事得先走了,陆平会送你回去。”
说完他等了片刻,见她尚还在发愣,最后揉一揉花苞,玄色衣角翻飞,他转身离开。
等人消失在门口,阿瑶才反应过来:“可我还没问明白呢……”
虽然她很想相信景哥哥的话,可从募捐宴结果来看,阿爹因为她捐了整整一百五十万两,胡家却什么都没得到,这结果跟青霜猜测的一模一样。青霜当时就说,青城谁不知老爷最疼姑娘,有些事帮姑娘比帮老爷还管用。
这是她最疑惑的一点。
本来她打算问出来,可这种话她也不知从何开口。本想着慢慢往那边引,可没等她问道,景哥哥便有事走了。
如今人都不见了,她再呆下去也没意思。正好陆平套好马车过来,带着仅存的一丝疑惑她上了马车,还没走多远就听人说着阿爹和沈金山名字。停车让陆平问明白后,本打算回胡家的她改个方向,也来到了沈家门前。
这会沈家门前已经围了不少人,里三层外三层。远远的阿瑶下马车,看到她的人自觉往边上靠,顺利的都到里面走到里面,她就见阿爹站在沈家门前。
正值倒春寒,时近正午天依然阴着,时不时有冷风吹过来。胡九龄身材本就不胖,为了参加烤全羊宴穿得本来就不厚,这会随着风吹锦袍在身上晃动,显得人特别单薄。看到这一幕,阿瑶便忍不住心疼了。
“阿爹,你怎么站在这等。”
说完阿瑶愤怒地看向沈家门房,嘴里却一声声责怪着胡九龄:“就算沈家不请你进去坐坐、喝口热茶,这里不是还有马车,您进去等就是了。穿这么薄站在外面,万一受了凉可怎么办。”
被爱女喋喋不休地念叨着,胡九龄心里别提有多舒坦了。
“这……不是怕有人误会。”
“什么误会?”
“有人说你沈伯父变卖祖产,阿爹正好闲着,这不就下来解释几声。”胡九龄好脾气道。
“这话又不是阿爹说得,再说上次沈家还……”阿瑶撅嘴,满脸不愿:“阿爹,女儿也知道您这样做得对。可您也上了年纪,大冷天还在这吹冷风,要是病了女儿得有多担心那。还好女儿马车上多放了件您的大氅,我这便去取来,您赶紧披上。”
“是阿爹不好,阿瑶别生气,阿爹随你一道过去。”胡九龄连连道歉,亦步亦趋地跟在爱女身后。
旁边百姓自觉让路给他们,路过时胡九龄连连拱手:“这丫头也是急了,让大家见笑了。”
在场谁又看不出父女间浓浓的亲情,再说胡家姑娘也没说什么太过分的话,从头到尾十句里有八句在关心阿爹身体,至于剩下那两句说沈家不好的——
明明是欠债的,债主大冷天等在门口,还不请进去喝口热茶,这的确有失礼数。胡老爷受此慢待,在他们误会沈家时,还出声帮忙解释。此举比起先前几次三番陷害胡家姑娘的沈家姑娘,又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照他们想法,胡家姑娘说得没错。沈家几次三番诬陷,这会胡老爷便是不管,也没有人挑出半点不是。
“胡老爷,你家姑娘多孝顺,就算是急不也是因为担心你。”
“就是,不光孝顺人生得也好。姑娘这么给你这当爹的长脸,你这还不高兴了。”
不知是谁带的头,人群中一片对阿瑶的赞誉声。而对胡九龄而言,别人夸阿瑶比夸他本人还让他高兴。意思着忍了忍,实在忍不住,他脸上绽出笑容,朝两边拱手时的动作比方才还要真诚。
“大家过誉了。”
阿瑶也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夸,种种赞美声袭来,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脸上的羞红几乎要染满脖子。这股小女儿的羞怯,更是让边上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热情。
最终解救父女二人的还是沈家夫妇,随着沈金山朝门口走来,一直承受众人压力的沈家门房长舒一口气,忙不迭敞开大门。
丈余高的大门推开,门轴沉重的响声传来,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而癖好大氅的胡九龄,也由阿瑶扶着走向人群中。
“劳胡兄久等了,并非沈某有意拖延,而是家中出了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