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澹波影无相问,迤逦春光梦里生。
春光在梦里,春光也在湖里。
湖里有一叶孤舟,舟上有两条倩影。
这竟乎是一个梦境罢。
因这梦里出现两个世间形容不出的女子,若是风神秀在此,他必能认出,然而他已不能饱那眼福了。
那永远白衣白裙的女子,岂不正是桃花林风姿无两的鱼幼薇么?
一帘幽梦玉生烟,这梦一般的女子,出现在梦一般的夜里,是偶然,亦或是必然?
黄裙的丫头陆葳蕤为何又在浅笑,浅浅的梨涡里藏着的,是记忆,是快乐,还是隐藏至深的秘密?
也许风神秀知道,也许他也不知道。
江风吹拂,白衣若仙的女子不掩讶色,她轻握玉箫的手也在微微颤动着,赞叹道:“醉刀的刀,与叶公子的剑,合力之下,竟有如此可怖威力,连柳生颜这样的人物等闲也奈何不了。若是双双入了第四境,气势合乎一身,天下能破他们联手之势的人恐怕就寥寥无几了。”
想不到,此二人居然在深夜之中,全然观察到岸上四人的战况却丝毫未被发觉,足可见功力之深,甚至隐隐超越了第三境。
“鱼姐姐,”陆葳蕤忽然笑道,“你可看出,他们为何能够配合无间,妙韵无穷吗?”
鱼幼薇不禁心生极大兴趣,问道:“为何?”
陆葳蕤抬头望了眼月色,道:“你说这残月入画,是否可演化为一种剑法?”
“人有所感悟,一切自然物,皆可入画,皆可为剑法。”鱼幼薇不假思索,便回答了一句。寻常剑法或学自然景物,风花雪月、云烟雨雷等物,感悟真意,皆可描摹一二,更甚有剑法得自动物相争,如刺鲸山庄观鲸鲨相斗而创出杀鲸剑法独步武林。
“若是以书法写尽月色,则何如?”陆葳蕤再问道。
鱼幼薇沉吟一番,疑道:“如何做到?”
“夭矫如龙,铁画银钩,书法之道,亦自然之道。凡能画出栩栩如生的事物,我以寥寥几笔,难道就不能体会到其中真意吗?”
陆葳蕤说完这句,便自顾笑了起来。
“书画之道,合乎神妙。而叶初尘精于画道,莫非?”
陆葳蕤小小的嘴竟流露出一份骄傲来。
“鱼姐姐所料不差,阿秀他浸淫|书法之道已有十数年之久。虽然不是自愿学习,但终日陪列那些书法大家左右,竟不知不觉通晓其中真意了。”
鱼幼薇再吐惊讶之色,因这风神秀的出身神秘无比,江湖中虽有醉刀的响彻名号,却不知此人师从何方,如今听之,其神妙刀法竟是从书法中所悟,实在令人诧异。
陆葳蕤不等她回答,再说道:“昔日,他在印月寺里摘花换酒,醉僧又交好与江东各大世家,包括你所熟知的太傅大人。前辈们常常坐而论道,陪在一侧的他耳濡目染之下也便通晓义理。还有他喝酒的本事就是从那学的。”
听得此言,鱼幼薇展颜一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早年,风公子该是个小和尚咯。”
“嘻嘻,”陆葳蕤白皙的脸掩藏不住高兴神色,“鱼姐姐猜的虽不中,亦不远矣。他当年就是怕被那大和尚逼入空门,才偷偷行走江湖去了啊。”
鱼幼薇道:“你呀,竟把和尚都能拐出佛门,天香楼的魅力岂不是太大了些?”
陆葳蕤说道:“比起幽梦楼的姐姐,乃是天下人梦寐以求的伴侣,且不是比小妹更强百倍吗?”
闻听此言,鱼幼薇神色忽变得些许愁烦起来,喃喃道:“又有哪些是出自真心的呢?”
江风带来这许多愁苦,这一叶扁舟是否载得住呢?
小舟上的气氛忽从愉悦变得萧索起来。
半晌过后,鱼幼薇回过神,苦笑道:“既然如此,你们总不该再掺和进这件事情来的。姐姐不过是适逢其会,未曾料到不仅师父派了飞卿师叔来到临安,如今又有这么多东瀛人,再加上天香楼的人,你的身份既然隐秘,为何不为自己着想一番?”
陆葳蕤收起笑容,说道:“姐姐只知道有幽梦楼,东瀛,天香三大势力,却不知道暗中还有更加强大的存在,江东这块饵料,天香楼根本就吞不下。”
鱼幼薇面露惊色,道:“还有其他势力?”
陆葳蕤伸出两根手指,道:“至少还有两股势力存在。更关键的是,海棠主隐隐有一种脱离楼主掌控的感觉。”
鱼幼薇皱眉道:“海棠主在天香楼的地位只在樱花主之下,再加十年前天香楼上任楼主已肃清逆徒,谋逆之由何在?”
陆葳蕤正色道:“她在江东经营十年之久,地位超然,葳蕤本也不信,直到那另一方势力的出现,我才明白过来。”
“所以你要引醉刀参与助你破局?”
“不错,”陆葳蕤说道,“我虽只知道他们计划的只言片语,但我却知道,让他们以更快的步伐去部署,只有这样他们才会露出破绽,他们的计划才不会太完美。”
鱼幼薇嘴角微斜,道:“你就这么相信他么?”
陆葳蕤又复少女姿态,笑道:“他一向不是个笨蛋,若是由我来提点他一二,以他不算太笨的脑子,总会找到蛛丝马迹。”
话语中透着的深意在这晚风中渐至消散。
谁能知道,这安静的临安地界,将会迎来怎样的狂风暴雨?
小舟上的两个倾国少女,在这小湖泊里纵谈天地,又将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