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是闻言,莫敢惕息。
“此言何意?“
弄柯宛若蒙尘,眯目缓道:“不欲就死?”稍顿,反是侧目瞧着苍文,接道:“师兄,豢虎在侧,危在时时。尔是狡心早起,前与吾密谋而动,潜伏汝畔;后与尔义正词严,两相离间,意欲诸利皆收,天下岂有此等美差?“
尔是闻言,冷哼一声,接道:“且不论你是否当真为愚城城主,即便真是兀不言,此时空口捏造,凭白诬陷,不过本末倒置,释其根而树其枝。吾身贱命轻,即便赴死,也换不回尔之平安。”
苍文踌躇半晌,轻道:“若弄柯即是兀不言,那刚于愚城城内,黑烟之形,又是何物?”
弄无悯摇首不止,应道:“恐其不过傀儡化身。无怪方才多番言语,徒耗功夫,却不敢擅动。”
弄柯抬眉,不欲多劳口舌,眼风扫过弄无悯同苍文,凝于尔是身上,上下打量多番,冷道:“师兄,欲救弄无忧,便亲斩尔是于眼下。尔是断气之时,便是弄无忧生机之日;否则,即便宫主当前,吾亦拼死求个俱亡,纵然不得,弄无忧不死亦伤!“
苍文闻声,身子一震,惶惶不定。心下忧极怒极,不由喃喃:“以命易命?怎得这般龌龊手段!当真愚城行径。”
弄柯冷笑,见尔是面色陡沉,并非惊惧,乃是哀丧。
赤武于一旁,眼光未自白鸩身上稍离,见此时情状,心下不耐,朗声疾道:“师兄须得丈夫之决!那尔是不过愚城细作,假意逢迎,居心叵测,师兄何需顾念?眼下无忧性命,岂非至重?“
苍文眼神闪烁,左右顾盼,失了分寸,自语不停:“虚实莫辨,吾不可擅动;若非实证当前,恐颉滑缁白,何以自处?“一言未尽,却见苍文已是徐徐侧身,直对尔是,口唇启阖,目睑下耷,单臂微抬,作势斩下。
尔是见状,捶膺悲泣,默然直面苍文,见其躲闪再三,终是四目相对。
尔是自苦,浅笑不迭。神若池鳞衔钩,九死;心如孤鸟婴缴,无生。自感三魂离体,七魄唯点滴汇于双眸,凝视苍文,见其惭色,心头尚存一冀,然不过须臾,目华晦暗,口齿微启,反是嫣然,阖目就戮。
苍文手刀下劈,力挟千钧。
不过眨眉,诸人闻一声闷哼,隐约得血脉贲张喷溅之音,再抬眉细观,惊见弄柯已是跌坐一旁,单手抚其肩;那辖制无忧之臂,已为齐肩斩断,鲜血汩汩,腥气掩鼻仍不可躲。苍文手刀陡滞,距尔是面门不足一寸。
无忧茕立一侧,长吸口气,鼻翼张合,颈脉起卧。约莫半刻,这方回神,见弄无悯稍摆衣袖,又再负手,缓步上前,垂目见弄柯惨况,蹙眉轻道:“本非薄祜之身,偏要自损福寿。罪孽已深,怎要咄咄相逼?”
弄柯齿颊俱颤,含糊半晌,方咽了喉间血气,冷道:“福祸天定,岂可由心?双生花并头莲,同根同系,同族同脉,坠茵落溷,贵贱殊途,不过命数尔。“
言罢,反观尔是,查其面上毫无余生之幸,周身漫浅绛氤氲,哀怨透骨而出,弄柯轻笑,不由接道:“弄无忧同尔是,皆为妖属,然其境遇,岂止天渊。一切冥冥皆已定,吾即便未有行差踏错,该当身死之日,亦当身死。”
言罢,弄柯稍顿,瞧弄无悯半晌,又道:“况违心而亡,一具行尸,惜它作甚?”
弄无悯反收了眼风,轻声应道:“可有遗言?”
“肠断以寸,心死以脉,徐徐而进,终有变时。”
无忧闻言,解又不解,思忖一二,轻道:“即便痴妒,何致取吾性命?”
弄柯一阵急咳,后又笑道:”尔之罪,在乎好知。“一语落,却闻弄无悯轻声接道:”可是奉命而行?“
诸人皆是一怔,多心下暗道:愚城城主,莫非亦是听令于人?
弄柯唇角稍抬,凄切漫乎言谈,轻道:“早知宫主有此一问。”
“尔等入吾座下良久,吾从未授操明火控炎焰之功,皆因此乃弄氏一族血传身载,与生俱来;尔等欲习,当易经转脉,其苦非常,犹如生剐......“
弄柯浅笑,不待弄无悯言罢,已是接道:“即便得以捱过,火阳过身,常人难堪,修习此技,寿阳屈指可尽。”
弄琴闻声,悲泣不已,踱步向前,见弄柯单掌伏地,回身急欲退避,弄琴脚步立止,怆然道:“若是身不由己,为人所迫,这便告知,托出实情,宫主......宫主自当明断。”
弄柯惨然,一脸晦暗,闻声应道:“实情?实情便是吾潜伏知日宫日久,然两面三刀,趋利忘义;又因妒恨,欲灭弄无忧,然怒而无智,大意失手,如今落网,与人无尤。”
余人皆是讪讪,唯弄无悯鼻息渐急,两手自背后一收,却似无处可放,稍一攥拳,缓声探道:“可是......可是他?”
无忧目珠一转,轻手摩挲脖颈,喃喃道:“火,日之气也。弄氏一族,除却无悯,唯剩......”
一言未落,弄柯瞠目,单掌自击百会,不过眨眉,其周身火起,焰流于发端,浅没于腠理。无忧唯闻呼呼之声,手面暴露于外之处,皆为烈焰所燎,无忧不由退后,见弄无悯扑身向前,反为弄柯喝止:“吾乃咎由自取,宫主何必挂怀?”
余声袅袅,终化一声疾呼,闻者皇皇,无不生忿。
不待弄琴泣下,弄柯躯身尽为火噬,转瞬徒留一滩火浆,其上冷焰扑朔,明灭几次,终是浸没土内,无影无踪。
知日宫弟子唯余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