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先生看着林曦的嘴型,立刻惊了惊,“皇上怎么来了?”
说着赶紧放下锄头,拉过林曦走出菜地,便要下跪行礼,夏景帝却已经上前一步搀扶住他,“白师傅快请起,您是朕的师傅,何须如此大礼,倒叫朕过意不去。”
白老先生有皇帝扶起不用跪礼,可林曦还得乖乖地双膝着地五体投地,只是手里还捏着一把菜种,还没来得及种下去,只能尽数洒在地上。
这都叫什么事啊!
“平身吧。”
夏景帝不甚在意地说,“您这是在做什么?”
青布短衣,鞋低一层厚厚的泥,那把锄头还横卧在菜田上。
“老朽闲来无事,学着老农下地种菜,待过些日子还能收获两茬青菜,尝个新鲜。”
夏景帝顿时苦笑不得,一扫周围恨不得将脑袋低到地低下的下人,摇了摇头,“您都多大岁数了,这可折腾不起。”
握着白老先生已经不再年轻光滑的手,夏景帝不禁打眼仔细瞧着多年不见的老师。
当年那如松如柏的身姿弯曲如老辕,记忆中的黑发被覆雪霜,细看桐油木簪已是绾不住日渐稀疏的白发,深壑布满那本该fēng_liú雅然的容颜,时间流失,那让人为之倾倒的俊雅名士如今不过是一个安平乐道的老人。
然而视线交汇,尤得庆幸那睿智的眼神依旧如往昔。
“白师傅,多年未见,让朕甚为想念,犹记朕登基之初,曾多次请您入宫陪伴,您都拒而不见,实在让朕无可奈何。”
白老先生顿时朗声笑道:“皇上龙威已现,朝中能臣俱多,老朽在与不在皆是一样,又不耐烦整日站班轮岗便请皇上开恩赎罪。”白老先生望了望帝王面色,“皇上今日前来,可有要事?”
夏景帝环顾周围,并不多言。
这时只听到林曦说话,“皇上,学生已命人在雪庐备好茶水,那里风景较好,是个说话的地方,不如移驾前去稍作歇息,也请老师换身衣裳再来伴驾。”
夏景帝闻言抬眼看向林曦,这只不过淡淡的一眼,也颇有审视之意,林曦安静地垂下面容,静候吩咐。
四年前不过匆匆一面,想必夏景帝日理万机早已将他给忘了。
“也好。”
林曦微微一笑,侧身弯腰执手示意,“便请皇上随学生来。”
等白老先生换了一身长衫儒服到雪庐的时候,夏景帝已经考校到为官去了,侧身看着林曦似乎颇有兴致的模样。
而林曦端坐于圆蒲之上,双手放于膝上,轻声慢语缓缓道来,“学生以为,为官不是凭着说几句圣人之语,喊几声造福与民,凭着满腔热血一片善心便能成就乌纱。皇上设立百官,各司其职,官有各种各样,通庄稼之事,入司农;明理法,入刑部大理;知水利造价,入工部;懂财税预算,入户部;晓仪典,入礼部;善兵防布,入兵部……全才少矣,各有所长,管分内之事,便是于天下于百姓有益,若有洞察之眼,不畏强权之心,御史也!”
“学生谬论,若有不当之处,请皇上赎罪。”林曦拜谢之后便起身将白老先生扶进雪庐,执起炉上沸腾的茶壶,为两人各添一盅,之后便退下去了。
林曦平静地回走去,路过一个其貌不扬的扫撒下人身边,淡声道:“去通知他吧。”
等林曦一走,夏景帝蹙眉一思,接着笑道:“这小家伙倒有意思,年纪不大,性子沉稳,对大夏官职却是清楚,白师傅从哪儿找来?”
说起林曦,白老先生的脸上便是一片慈和,“偶尔去个酒楼碰到的,那时候曦儿年纪更小,坐在一堆赶着春闱的考生边上,清清冷冷地瞧着,老朽没地儿坐,厚颜与他拼了一桌,倒是记在心上了。后来如柏荐了他来白家学馆读书,老朽瞧着还算是个苗子便收下留在身边。”
“师傅之名天下闻名,多少才子程门立雪想要拜您为师,您都未同意,怎忽然间便有此意?”
当初夏景帝可不是没想过请白老先生教导皇子们,可惜这老头儿不愿意,如今倒好说收徒弟就收徒弟,感情之前是不把他当回事。
白老先生感慨道:“人老了才知道,总得有个人能送终呀。”
夏景帝这边没什么好说的了,可转眼想到吏部尚书的官员变动折子,再考量面前的老师傅都快七十了,实在费解,顿时没好气地说:“朕瞧了沈博文的折子,朕之前怎么请都请不动您老人家,这倒好,这次您倒自己出山了。”
白老先生理直气壮,“老朽就这么一个小徒弟,年纪还轻,今后要进官场,总得多为他打算打算。”
“如今可有功名?”
“去岁刚考了秀才,来年正准备乡试,若是顺当的话后年便可参加春闱了,届时还请皇上多多照看。”
这是多么自信才能说出来的大话,等到帝王照看的时候那得是殿试了,秀才好考,举人难中,天下人才济济,进士便如千人过独木,看林曦不及弱冠的年纪……
夏景帝没打算说打击白老先生的话,只得点头答应,“既是白师傅的弟子,也算与朕同门,朕理应照顾。”
白老先生顿时吃下了一颗定心丸,他亲手调.教出来的徒弟,自然是有这自信,“多谢皇上。”
炉中茶水沸腾,冒着丝丝热气,两人饮茶观景。
夏景帝抚着杯沿,沉思。
便听到白老先生道:“老朽在街坊,听市井传言,胡奴有意与大夏联姻,开春便会送公主入京,若是真的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