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第一个工作日,给陈义天看诊的医生就尽心尽责地上了门。一番常规检查后,陆达慧给了医生一个红包,说是补的新年贺礼,谢谢他对她丈夫的尽心医治。
送走医生,陆达慧没有直接进门,而是转到主宅的后面。今天是领配粮的日子,厨房里储藏的食物一旦丰富,陆达慧总不由自主地想做一顿丰盛的饭菜来犒劳自己。
食物是让人身心愉悦的一剂良药。
后厨里,几个小大姐在聊天。
“好恐怖!有这么......这么......大!”
“你看到了?”
“我就远远得瞟了一眼。我是听别人说的,那个人蹲在树边就开吐。”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倒霉。”
“我说他不倒霉,他家里人倒霉。好好地,什么不当非当什么共产党。也不想想他阿爹阿娘。”
“阿弥陀佛,希望能早点入土为安,下辈子投胎到好人家。”
“阿玉,你真傻,脑袋在牌坊上挂着,身体不知道在哪里,怎么可能入土为安?只怕只能成孤魂野鬼。啊呀,我突然起鸡皮疙瘩。真不该贪近路走那里,万一撞上了可怎么办?”
“阿娣啊!谁让你说的,现在我心里也慌慌的!”
“你又没出去,你......”
她们还说了什么,陆达慧没心情再听下去,默默地离开。又有人被处决了啊。是谁?欧海吗?他的出现就是为了告诉自己这个噩耗?陆达慧觉得头开始莫名地发痛,什么问题都不能想,信步走向主宅的三楼,连陈义天在客厅叫她都没有听到。
有时候,在陈义天惹她心烦的时候,陆达慧对爱梅的出世生活心生羡慕。龙潜把三楼一整层都安排给了爱梅。一间带浴室的卧室、一间书房、一间供奉了妈祖的茶室,还有一个搭着花架子的平台。
如往常一样,爱梅在她的书房里写她的稿子。因为长时间没有户外活动,爱梅的脸有些异于常人的白。
陆达慧也没刻意打扰,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坐着等她。趁这个时候,她需要平和自己的心情,可惜效果并不好。等了十来分钟,爱梅终于搁下手中的笔:“慧慧嫂子,你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是吗?”陆达慧不自在的笑笑,“陪我出去一趟好吗?”
“去哪里?”
“惠爱街。”
龙王曾经被悬头示众于惠爱街范围内某一牌坊,具体的位置爱梅仔细想了想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陆达慧见爱梅半天没反应,急忙又追问了一句:“去吗?”
爱梅摇摇头:“现在是我诵经的时间。”
“可是——”
“慧慧嫂子,不如你陪我去诵经吧。我看你有些心浮气躁,诵经能让你心平气和的。”
陆达慧心里想拒绝,脚却不由自主地跟爱梅去了隔壁。妈祖像前焚着檀木塔香,在阳光的混合下,室内颇有云遮雾绕的景况。爱梅诵的是《八十八佛忏悔文》,她知道陆达慧是不懂这个的,便把书本子递给她,自己跪坐在蒲垫上背诵起来。
一个古代传说人物,一篇佛教经文,不伦不类的搭配却让陆达慧心生敬畏。可她实在是不懂这经文的意义,只能陪爱梅在蒲垫跪坐。时间慢慢流逝,陆达慧的心终于宁静。
爱梅突然说:“慧慧嫂子,我从来没有后悔跟阿潜。我爱他,更信他。”
如醍醐灌顶。
陆达慧下楼的时候,陈义天还在客厅里等他,见她下来,就咧开嘴傻笑:“你真是个不折不扣大吃货,知道饭好了就下楼。”
陆达慧心情好得白了他一眼,就自个儿往外走。陈义天两步赶上去,拉住她胳膊,忿忿道:“近来脾气见涨啊,这是我收拾的少了吗?”说着凑进她耳边又小声道,“看我今晚怎么整死你!”幸亏屋子里没别的人,不过陆达慧的耳朵还是开始泛红并有向脖子快速蔓延的趋势。
“老流氓!”陆达慧小声嘟囔地骂了一句,突然想起爱梅那句如佛偈的话“我爱他,更信他”,又想起某一个晚上陈义天也说过类似让自己信他的话,慢慢回过神来,抬起头一眼不眨地盯着陈义天看。
执着的眼神倒是把陈义天看虚了,按往常的经验,她不是应该耍浑对自己又骂又打得吗?微一愣神,陈义天虚笑道:“看这么认真,像没见过男人的样儿?”
“是啊,没见过像你这么好看的男人!”
陈义天从来不知道他家媳妇儿能厚颜无耻得如此可爱,如此漂亮。本想紧赶着再表扬她几句,院子里响起了汽车的声音,就听见管家高声唱喝:“先生回来了——”
陈义天和陆达慧俱是一愣,没想到几天不见的龙潜突然在大中午的时候回来了。
“天爷、嫂子,你们在正好,一会儿就在这里吃饭,我这里有个重要事!”龙潜一身风尘,转身又嘱咐管家,“叫他们快点摆饭,我一大早就喝了碗水。”
“什么事?”陈义天问。
“大事!我上去换身衣服就下来。”龙潜一边说,一边疾步上楼。
小大姐们摆饭的时候,龙潜从楼上下来了,他身后跟着爱梅。这让陆达慧很诧异,也不由猜想是有多大的事将要发生——要知道自爱梅从白云山接回他们后,就再没下过楼。
“我下周一就要启程去日本受训。”餐桌上,龙潜平静地说道。
“啊?是因为要出任宪兵队队长?”陆达慧的反应足够快。
反观爱梅,她不仅不知道龙潜要去日本,连他即将上任新职务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