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慕容浅已缓行至安放“风花雪月”的廊宇,他把着楼梯处的雕花栏杆停了下来。 他看看不远处的玉质光洁,又望望暖阁处的青纱帷幔,略微迟疑后,抬步朝暖阁迈了上去。
笏头履叩在楼梯的木板之上,“咚咚”作响,似羯鼓有节拍的奏击,一声声,回荡在这清冷寂寞之中。
慕容浅的步子在暖阁前停住,望着那木格花门,不觉呆了一呆。
怔忡间,门突然“哗”地一声开了,现出阁内一袭青碧色的薄衫。碧影轻晃,隐隐透出女子袅娜的身形,女子屈膝而坐,自顾自地持一把篦子细细理着三千烦恼丝,红的梳,白的发,每一下都触目惊心。
慕容浅喉头一紧,含着疑惑轻轻地唤了一声:“轻尘?”
女子手中的动作略微停了停,声音低低地转了过来:“阿浅,你来啦。”
慕容浅心弦拨动,盯着那日思夜想的背影,十指渐渐握拳,将寸寸柔情冻结成生生疏离:“浥轻尘,你应该知道,我不想见你1
“我知道,可我倾尽心血染了这一袭‘天水碧’,总该让你再瞧瞧。”浥轻尘纱袖一扬,顺势搁下了篦子。
慕容浅剑眉微蹙,目光凝到那清新纯净的色调上,冷哼一声:“你就只会做这等无聊之事吗?”
浥轻尘缓缓起身,并未回头理会慕容浅的不屑。她望着‘风花雪月’台的方向,一步步朝阁沿踱去,袅袅嗓音里带起若有若无的笑意:“无聊?若你试过无尽的等待,便知世间其余万事皆不能称作无聊。”
慕容浅看着浥轻尘的背影立在阁沿,静静落成了一江孤寂秋水,他动了动唇,终究没忍再出伤人之语。
浥轻尘皓首微转,现出一张未施粉黛的清素容颜,如一袭春风拂了过来,娉娉婷婷,愈发显出她的弱柳姿态。话语随风而至,缥缈若梦,无悲亦无喜:“阿浅,就让我,再为你跳一支舞吧1话音未落,那身子便往后一仰,往阁外坠落下去。
慕容浅预感不妙,伸手一抓,似水披帛拂过掌心,徒留无痕的凉意:“轻……”
慕容浅追至阁边还未及惊呼,只见,那碧色丝帛一转,在浥轻尘身下开出一朵木兰,牢牢稳住了落势。
浥轻尘翩身而起,玉足一点花蕊,在“风花雪月”台上款款落定。
三千雪丝柔柔的飘落,流云般密密的顺垂了下来。
浥轻尘微偏着头,剪水秋瞳转向慕容浅,唇边不觉漫生出一丝温柔:“慕容浅,你终究,还是舍不得我死1
慕容浅略舒一口气,即刻止了面上的慌乱,端正姿态,冷漠地自暖阁边沿退回:“你是生是死,与我无关!”言毕,手中“枫叶飘”一打,割断丝带,放下层层帷幔,阻隔掉彼此的目光交汇。
浥轻尘观此情形,不急也不恼,自顾自地舒了舒衣袖,徐徐朝着四下略微福了福身。礼毕,兰花指一转,纱袖一扬,兜好起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