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铅云沉沉,觅不到一弯残月;黑夜寂寂,透不开一扇微光。
慕容浅顺着周莺莺的手望过去,遥遥见着廊下的灯笼微光里迷迷糊糊地立着一个身影,慕容浅眯起眼细看,那瘦瘦小小的样子,不是阿离又是谁!阿离穿着一件粗布衣裳,瑟瑟缩缩地立在北风中,犹自显得可怜。
“莺莺,要不,叫阿离进来吧!”慕容浅试探着寻问,一回首,周莺莺竟然不知哪里去了。
“公子!”阿离在窗外轻轻唤了一声,未等慕容浅答复,就顺着长廊奔跑了起来。
慕容浅心中生疑,一步腾飞,跃窗而出,紧跟着就追了出去。
阿离身形如魅地穿梭在澄心堂外的长廊上,所到之处,华灯尽亮,一盏盏,引出一条璀璨的大道。
长廊尽头,系了一匹白马,油光水滑的皮毛,炯炯有神的马眼,慕容浅只瞧一眼便认出这是他的“清风”,已不是久居马厩的垂老之态,复归为驰骋江河的潇洒之姿。
慕容浅豪气上涌,未及细想,解缰飞身上马,马缰一扬,“清风”有如离弦之箭,飞射而出,朝着阿离逃窜的光亮便追了过去,两侧华灯匆匆褪去,在身后燃成昏黄一片,不多时,便瞧见了阿离的身影。
“阿离!阿离!”
阿离的步子在灯火阑珊处猛然停了下来,慕容浅拽紧了缰绳,长长一声马啸,高扬的马蹄在距阿离三尺处落了下来。
“公子,你来了!”阿离转身瞧见来人,含笑对着慕容浅深深地作了一揖。
慕容浅掀起袍子一角,飞身下马,剑眉微蹙:“阿离,这是怎么回事?”
“公子,你不知道?今天有人要登上‘风花雪月’台了!”阿离接过慕容浅手中的缰绳,眸子里掩盖不住的惊喜。
风花雪月台!慕容浅眸中一跳,打量着阿离面上的稚嫩,这副模样分明是十三年前的门生打扮,他不由抬首朝阿离身后的花楼望去,只见,门匾之上,红绸底下,静静飘着“浮生馆”三字。
慕容浅惊诧不已,环视四周,正是莺歌燕舞的秦淮河畔,一切景致,皆如往昔。
“阿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公子,舞蹈马上就要开始了,还请快些进去吧!”阿离的手往浮生馆的方向一引,打个揖便牵着“清风”往旁的黑暗里走去,马蹄得得起落,带起一声若有若无的气息,“我们,是来和你道别的!”话音未落,便如烟般消散在了黑暗里。
道别?慕容浅羽睫一颤,似乎意识到什么,他回眸看住浮生馆的匾额,略一沉凝后,大步迈进了浮生馆。
屋内的陈设皆是昨昔的格调做派,一梁一木,一几一榻,淡写出浮生的清冷之姿,遗世之骨。慕容浅的步子不由得渐渐慢了下来,衣角轻拂在地板之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桃花酒香,静静地发酵出暖意,萦绕在他的鼻尖,勾起他心中无限柔情。
即使目之所及皆是虚幻,他亦想多做些许停留,就这般,沉醉在往日流光里,偷得片刻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