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回
李承乾平时不喜欢理人,但他实际上很会说话,在讨得老人欢心的方面尤有造诣。秦英一边接受不来他突如其来的性格转变,一边忍不住在心里感叹,真不愧是以后要继承李唐大统的太子殿下,说辞还都是一套一套的。
梅三娘刚才坐在厅里为萧皇后念着经书,李承乾和秦英进来以后,她就识趣地合上了竹书,安静地将竹卷放回了书架上。她好歹在平康坊钟露阁做过乐妓,见的王公子弟数不胜数,只是扫了李承乾身上的衣服质地,就猜测到了他的身份何等煊赫。
她坐在小几之侧,取了一只白色釉瓷的杯子,给这个尊贵的来客倒满碧色茶汤,便袖起了手退到厅门旁,也就是秦英所处的地方,以便给叙话的祖孙两人腾出足够空间。
秦英看了前头的李承乾一眼,又将目光转向了梅三娘,好像在无声地说,这就是我的祈福对象。梅三娘也看了秦英一眼,接着点点头。祖孙两人还在讲话,她们这边也无法交谈,就只好用眼神交流了。
也不知道李承乾说了什么趣事,逗得萧皇后拿团扇点着他的鼻尖道:“贫嘴。”
秦英偶然听到这个词,望向了远处。李承乾已经不再粘着萧皇后了,她放开了双臂汤李承乾直起身子,又笑道,“好容易来一趟,就别想早早地回宫了。祖母做主让你今夜留宿于此,明天再到那沉闷的皇宫去。”
只见李承乾面上露出受宠若惊的样子,其实他对这个结果是胸有成竹的。长孙皇后在李承乾出宫以前,就向他道此行不必着急,陛下那边有她挡着。明天再回宫就可以了。
如今事情果真像长孙皇后说的一般,李承乾不禁在心底更加佩服自己的阿娘。
秦英没在李承乾的行止上看出什么猫腻来,也不愿意在偏厅碍眼,就拉着梅三娘出去了,正好她们两个昨夜还有好些话没说完。
“清明时观音婢就说你病了一场,如今你身体可有好些?”萧皇后执着李承乾的手问。她身边有些冷清,平日只能和梅三娘能说说话。如今见到李承乾自然是喜上眉梢的。
李承乾知道萧皇后的问句满是关切之意。便微微一笑道:“多亏了秦英看顾照料,近日有所好转了。”不过真实情形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萧皇后点点头道:“坊间传闻。秦英那个小道士本身没有什么本事,能够入宫为你祈福,定时靠着后门关系。然而听你的口吻,你倒是很赞赏他了?”见李承乾的面色微赧。她慈爱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想到了秦英昨天所求之事。又道,“秦英那伶牙俐齿又锋芒毕露的性情,在皇宫没招惹什么麻烦吧。”
他偏了偏脑袋,露出回忆的神色:“除了在我发烧的时候。与一位太医署令起了争执外,好像就没做什么出格的了。”
“那小子可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他和侯君集牵扯了一段恩怨不说,还准备掺和一脚房玄龄的隐秘。”萧皇后长叹了一声。数落起秦英爱管闲事的缺点。
李承乾望着萧皇后,眼眸里满满的疑惑不解:“……什么恩怨隐秘?”
他还不知道自己的侍医背后有着丰富曲折的故事。他对秦英好奇了起来。从表面上看,秦英不过是个行为偏僻、性情乖张的小道,但他现在感觉,自己是若往深里探究,能发现秦英的形象比自己所想象的更加复杂。
“秦英他当年心属平康坊内一个名叫梅琯的官妓。那官妓恰好也被侯君集看中了,某夜侯君集在自己府上的家宴,想对梅琯用强,梅琯未从,还重伤了侯君集,险些就将这个大名鼎鼎的将领送进了鬼门关。侯君集重伤后醒来,怀疑重伤自己的梅琯是由秦英唆使的,便与秦英不对付了起来。
“听八弟道,他们俩第一次在朝堂外见面时,侯君集还拔出了随身的金装仪刀。当时旁观的众人都吓坏了,却没人上前阻拦,生怕侯君集狂性大发,砍了秦英以后,再把阻拦者的命一并要了。”
萧皇后讲故事的时候,最善于用抑扬顿挫的语气,来调动听者的兴趣。
李成器皱着眉勉强听完大概,语气十分不悦地问道:“殿外的护卫都在做什么呢?他们也像手无缚鸡之力的朝臣一样,就站在旁边瞧热闹?”
他不知道自己的厌烦和焦躁为何如此强烈,或许是听到了侯君集拿着仪刀架在秦英的脖子上,秦英在那一瞬间就徘徊在生死关头;亦或许是听到了秦英心属的是个官妓。
“侍卫们看见是看见了,但也没人敢去贸然夺了侯君集的仪刀。毕竟他是兵部尚书,之前大病了一场,回到朝堂上来权势依旧和过去一样。”萧皇后扶着额感叹道,“官大一级压死人,侯君集比他们大得还不只是一级。”
她没有把李承乾看做十几岁的孩童,而是将他当做了未来的国主,于是在分析官场情势的方面毫无保留。她和秦英接触了一些时候,甚至产生了这样的感觉:孩童的心力不可小觑,他们往往会比大人还要聪慧敏锐。
萧皇后所讲的话李承乾并没有全部听明白,但是他已经隐隐约约地听出了,当时侍卫们站在旁边毫无动作,乃是因为畏惧侯君集。畏惧他身上的气场,也畏惧他背后的权势。
“……那房玄龄的隐秘,秦英又是怎么掺和上的?”李承乾沉默一会儿后问道。他丝毫没有发觉,现在他对秦英的关怀有些过度,对秦英的好奇也远远超过了其他人。
萧皇后心细如发,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