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想到当年自己的一片慈母之心,妇人之仁,竟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温令宪揖手道:“禀祖母,柳柔是我在乡下一家尼姑庵找到的。几个月前,长房的大哥将她送到乡下农户安顿,她不甘与阿宝分开,想偷跑回京城,几次都被发现抓回去。后来,承不住母女分开之苦,她跳河寻死,被人救下。恐她再逃走生事,就将她送到了尼姑庵里……”
柳柔眉眼与宋清尘长得有些像,这语调更像,只是声音略有些暗哑:“贱妇原是江南人氏,自幼家贫,那年钱塘水患家里遭了灾,家里过不下去,就将我卖掉维持生计,原说好是去大户人家做丫头的。那人牙子见我长得好,违背承诺,硬是将我买入了青\楼。
在我十三岁那年,有人说我长像京城第一美人,将我倒卖到应天府百花楼,贱妇虽出生低微,却也知羞耻,我卖艺不卖身。”
温四太太冷哼一声,“你在应天府百花楼时,花名叫柳出尘。在找到你时,我家老爷已经派人去应天府查了你的底,什么卖艺不卖身,十四岁就挂牌卖笑了。”
她毫不掩饰,直切地点破柳柔的谎言。
进了那种地方,还摆什么冰清玉洁、身份高贵的模样,真是高贵自爱的,就别去那种地方。
温四太太道:“谁晓得阿宝是谁的种?那种地方出来的女人,她说是大公子的种,大公子还真信了。“
柳柔忙急切喊道:“四婶,你不能冤我,阿宝真是大公子的孩子,若我有半句谎言,天打五雷轰!”
“谁是你四婶?我们温家可没你这种妇人?谁信你这种鬼话,你们这种人,一天不知道对多少人许诺发誓。”
温令宽、温令宣原已歇下,突然听说梁氏开了祠堂,立时整衣起来,待他们赶到时,温四太太与柳柔正在一问一答地说话。
温令宽大喝一声:“她不是阿宝的娘!”
柳柔深深一磕,道:“二叔,你怎能说我不是。我是江若宁,我是温家大\奶奶,我是阿宝的亲娘,我知道你瞧不起我,说我眼高于顶,目中无人,可我是装出来的,我以为这样,你们就能高看你几眼,我自认卑贱,论出身,是不配做温家妇的,可我是真的爱慕大公子,是真的想做一个好母亲……”
这女子明明带着一股风尘气息,怎会是阿宝的娘,与江若宁比起来差了太多,便是连宋清尘也比不上。
但,她却认得温家人,唤温令宽“二叔”。
温令宽摇头,“她不是!她虽长得有几分相似,可那眼神不是,阿宝的亲娘眼神是自负的、冷傲的,更是不屑一顿和怨恨的。她的声音和语调也不是。阿宝亲娘说话的语调是尖锐的、刻薄的,声音像一泓冷泉,听她说话,总觉得像是冰锥刺心。”
这定是早前就有人谋划好的,否则这风尖浪口的,怎会有个妇人突地跳出来自称是阿宝的亲娘。
柳柔苦笑,“原来在二叔心目中,我是这样的人,不是我故意拒人千里,是我自卑,是我怕你们猜出我是从那种地方来的,我怕你们赶我,怕你们瞧不起我……”
温鹏远冷着脸,这是他一生中遇到最荒唐的事。他盼着妻子能说句话,可谢氏却在这时候选择沉默。
当年的谢氏,没有向温鹏远道破隐情,是因为她听说宋清尘怀了阿宝,而温如山又信誓旦旦地说,“娘,儿子这一生除了爱她,再不会喜欢上别人,有她一人足矣,她已经够苦了,我不能再负她。”
看着儿子的苦苦央求,谢氏心软地应了。
替身江若宁,不是他们能掌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