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孝镛拉着于根顺三人,径直出城,却也没上平阳方向的公路邪神降临。沿着一段崎岖的乡间小路行驶,悍马自有优势。停车时已经到了海边,一家二层小楼的酒店,没有招牌。
这间酒店,基本是建在礁石上的。外表很不起眼,里面装修倒也精致。尤其是二楼的南向大包,三面都是大幅的玻璃窗,放眼大海蔚蓝。
说话时,听得涛声澎湃。如果从窗子跳到海里去,再也无处寻觅就是。于根顺还注意到,酒店旁边再无其它建筑,视野很开阔。
包间里本来放着一张十多人的大圆桌,老板临时指挥人搬了出去,换了个一米见方的茶几进来。
老板是个中年胖子,笑得很敦厚,如果不是眉心到左耳的那道伤疤。这伤疤虽然没有废掉左眼,却也使得左眼小右眼大,看着很有喜感。
安排停当,胖老板就退了出去。四个人围绕茶几,各把一边,坐着马扎子。
各种简单加工的海鲜端上来。海螺,海虹,海蛎,虾虎,螃蟹……清水煮一下就能吃,连盐都不用放。外加一大盘子各色青菜,蘸了酱吃。
“我想,我找到杀父仇人了。”酒过半酣,蒋孝镛却突然低头开口。好像已经憋了很久,无从排解,再憋就会爆炸。找个人说说,却是很难。
这一大一小两个美女,都是顺子哥身边的人,听听无妨。况且,也不见得能听懂。
慕容挽澜专注地剥着一盘竹节虾,动作很优雅。红白相间的虾肉,和姣好的手指相映成趣。剥好后,用菜叶卷了吃,小心翼翼。
水阑珊却在拿牙签挑一盘海螺,动作很快,已经扔了一堆螺壳。两人都没有说话,但也不是敌对的那种,或者是一种默契吧。
四个人吃饭,都各自盯着眼前盘子,吃得很认真。
“哦。”于根顺喝了一杯藏马山老白干。藏马山老白干现在已经很上档次,沧海市政府以此为接待用地方名酒。价位自然是不低,这间小店却有不少存货。
喝完杯中酒,于根顺就耐心地剥着虾虎。虾虎皮很硬,肉很嫩。棕色鱼籽紧凑,排成从头到尾的长条。于根顺剥完却又不想吃,就放在了水阑珊的盘子里。水阑珊随即掂起,送进嘴里慢慢地嚼。鱼籽营养丰富,口感也很好。
蒋孝镛也是一饮而尽,嘴角有些惨淡的苦笑。
“为人之子者,把父辈的使命做下去,就好。”于根顺亲自拎起酒坛,满上两个大杯。说话时,于根顺认真地看着酒坛。“藏马山”三个大字,遒劲有力,自由挥洒。
“接手之后,我才知道父亲养着五百多人,每人每月一千,就是五十万。名单里面,有为我父亲丧命或者致残的兄弟,也有失学或者失养的儿童,差不多各半吧。想来父亲前半生坏事做尽,后半生也是行善积德。当然,这是个沉重的负担。”蒋孝镛和于根顺碰了一下,却也没看于根顺。
随后,蒋孝镛说了一些丧命兄弟的情况。双亲已老,虽然儿子按月打钱过来,生活还算优裕,但总是想儿子,追问儿子什么时候回国。也有的老人,不再问儿子情况,而是把儿子房间保持原样,十年如一日……
蒋孝镛的“新北斗”集团,和苏烟的东方超市集团,合作成立“玉衡”家电零售集团,算是强强联合。半年多来,“玉衡”发展得顺风顺水,已经占据北方市场的半壁江山。期间,于根顺当然和蒋孝镛喝过不少次酒,知道蒋孝镛酒量不错,却也没有这么猛过。
“他在那边,还好吧?”听蒋孝镛说了一阵,于根顺插嘴问道。
“已经有了一些势力。那边社会混乱。有生之年,不回中国。”蒋孝镛喝得大了,有点语无伦次。
一时间又没了话。
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自古英雄如美女,不许人间见白头。这是说得好的。如果说得不好,凡事有因就有果,多行不义必自毙。
蒋破军中枪倒地之时,像是有些释然的样子。回光返照看着沈锦臣,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却是来不及。
“就知道,顺子哥早已知情。”蒋孝镛又猛灌了一杯。哈哈大笑,笑声如哭。
沈锦臣临行前,确实是向于根顺坦白了。开始时语调淡定冷漠,终于哭得稀里哗啦,说自己无情“弑父”,猪狗不如。沈锦臣走后,再未和于根顺联络。于根顺当然也不会联系沈锦臣。无论如何,背叛总瓢把子的人,再不是兄弟。更何况,这总瓢把子还视之如子侄。
即使被子侄所弑,这“父”也没有怪罪“子侄”。
于根顺又能如何?
如果蒋破军被捕,结果是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个人全部财产。如果蒋破军跑路,案子悬而不决,黑色势力固然会烟消云散,合法企业也将自然消亡。
数百个家庭,却是失去了收入来源。对蒋破军来说,这是比死更难受的事情。虽然是人就不想死。
但真的死了,也就死了。蒋破军临死前,甚至能笑出来。
死在子侄手中。子侄之所以下手,还是得了自己教诲,并且能把这教诲贯彻执行下去。
这也是一种结局。
“他得到了你父亲的真传。你父亲的使命,却需要你来完成。”于根顺黯然陪饮一杯。虽然此前已经理解,此时却是更加真切。
如果异日,沫沫如此待我,我也不会怪罪沫沫吧。但小朵和小石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即使有如此差别,我也不会差别对待。许是沫沫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