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非空,心伤成殇豪门暗欲:冷枭的掌上明珠。
直到胸腔中再也不剩什么,才能体会空气的压力如此巨大。楚姜窈直觉肺叶一片一片渐被压破,心房一寸一寸渐被碾碎,完全没有了气息,她终于淡了痛、空了心。
她慢慢从身体中解脱、一丝一缕往地狱沉去。
地狱…她知道自己会被投入第十八层无间阿鼻。她曾有父母、有国家,但父母家国都容不下她的背叛;她鲜有朋友、更无爱人,想来没有人、甚至没有鬼,能托救她一下。
在漆黑的隧道中往下坠去,眼睛只是摆设,因为什么也看不见,她便双眼轻阖、亦不挣扎。这隧道那样长,她像一片枯叶,无风轻摇,不知何时才能到底。原来无间、真的在地下那么深的地方。
“砰”的一计重重落下,她背部猛地砸上硬物,震得她浑身似被撕裂。好在她现在已经不怕痛了,她心中苦笑,自己已经跌到最底层了么?
似乎是的。周围好像有光亮,她缓缓睁开眼,这里就是地狱了吗,她看不太清楚,好像有红色的墙、黑衣的鬼吏,远处、有金属在地火中烧到沸腾的霹雳声。
众鬼吏似乎料见她会在此刻落下,慢慢向她走来。当中那名,身量最高、气场沉郁且慑人,他盯着她看。
他是阎殿之王吗,她微微眨了眨眼,努力让视线清晰一点。
那如云轮廓渐渐有了线条,她看见他的脸,突然又惊又喜,是她幻视了吗,他长得、真的很像从舟,那琦玉般的面庞,赭石般的瞳眸,美得让人忘记惧怕。竟然,在地狱中也有如此美好的事?
早知如此,她这些年来又何必苦忍“命追”剧毒,又何必担惊受怕地受主人摆布,她早该自裁了断,逃入无间,若日日都能见到他,转不转世并无所谓。
她只剩一个虚空的躯壳,但她竟然还可以笑,她难以自控地、为这绝后风生而绽出一抹痴笑。
但她的笑显然激怒那位王,他双眼如炬火灼烧,怒喊一声,“你莫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你!”
他短短一句、她怅怅一惊,为什么连他都这么恨她呢?难道她不论在人间、还是地下,都这么惹人厌恶么。
“杀我?”她眼中满是疑惑不安,怯怯地说,“我…不是已经死了么?”
她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惊惶中、向四周打量去,左边是绞架,右边是火凳,这景象曾经见过,难道,她还在骞岭的地牢中?
越想要逃避,却越被囚在掌心。一个黑面虬髯的粗汉向她走来,那分明是她最惧怕的樊大头。她霎时失去最后一点希望。
楚姜窈忍不住,眼泪哗哗落下,沉入她的两鬓发丝,她失控哭道,“明明已经死了,明明那么痛…为什么还是活着!”
轮回不成,只剩辗转。她晕晕沉沉地被拖去一间囚房。恍惚听见虞从舟说,他给她最后一次机会。但若明日辰时之前,她还是不供出同伙、聚点、暗语…就要被压至校场、在三军之前当众杖毙
……
骞岭城外,白云道边。虞从舟立于马上,行至残崖。
他垂眼西方,见碎云沉入山谷之中,被强迫着梏刻出山脊的棱线。
此处雁雀绝踪、声渺息凝,连云也不自由。
远处,两人两骑似乎等他很久。是晁也和沈闻。他不回头,他们不敢上前。
一阵风飒飒从谷底吹来,微卷的发缕在他鬓额边翻旋。衣袂、披风猎猎飞扬,在身后飘荡。他听见一人催马近前,在他身后停住。
“公子…”是沈闻的声音。他迟疑断句,半晌方言:
“在下原以为,公子对楚二小姐…动了情。”
动了情……他恍然戚笑,迎着夕阳、笑尽谷间微凉。
他和她之间,是谎言丛生,还是狭路相逢?从前不察,如今方知。这究竟算是动了情,还是生了恨?
他哂笑道,“是,我是对她动了情。我或许中过她的蛊、喝过她的毒…”痛感在心底漫涌,他苦苦地摇了摇头,“可惜动了心才知道,她的好、她的笑、全都是假的……她一直都在欺骗我、利用我!”
“公子……公子有没有想过,网开一面?”
虞从舟故作狠厉、似乎亦在逼迫自己,“就是因为我对她动了情,我才更不能留她。”
“这又是何苦?”
“我绝不能留一个、能够操纵我心境和决策的敌人活在这世上。”
沈闻沉默了。他早就明白,纵然是秦云赵风,若天际相逢、也会叆锁叇封,何况是人。
他握起马缰,向虞从舟又行近几步,望着夕阳云海说,“但假若,她……真的只是个单纯的女子呢?”
“若她真能单纯地生活在我身边,我自是……”虞从舟心底的渴望,呼之欲出,涌到嘴边,反令他紧锁眼帘,“我赌不起……她若有异心,我留她在身侧,岂不是拿万千将士的性命做赌注,甚至,会累及王的一国兴亡”
……
地牢之底。
想到活活被杖毙之痛,楚姜窈心里极度恐惧,只盼有谁能给她饮一杯鸩酒、让她烟消云散、再无痛苦。她想到平日存毒药的小瓶子、但那藏在衣襟深处,此时她双手被反剪,绝不可能取到。幸好她曾将其中一颗自我了断的小毒丸“血红缚”缝在衣裙裙褶里。只是听说、这毒服后要过六个时辰才能发作。此时她隐隐听见军营中传过戌时鼓声,距离明日辰时、应该正好还有六个时辰。
她立刻挪了挪身体,努力想要摸到衣服右边的小布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