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呜……”
火云貂裹着地上香丽的衣袍翻了两个跟头,继而困顿地趴在袍子上仰头打了个呵欠,那慵懒的小模样倒是学足了镜月未央的神态。听到外面有一阵细微的响动,火云貂立刻竖起耳朵侧头对准窗外黑漆漆的地方,咕咕地发出警戒的声音。
“谁在那?”
“殿下。”隐在窗外暗影中的人轻轻传进来两个字节,用以验明正身。
镜月未央小心地走下床,抬手轻轻拨开在上面滚来滚去的某只胖到人神共愤的貂兽,拾起彦音的宽袍披上,借着微光回头看了眼床上那只因为过度卖力而陷入沉睡的男人,随即推开门悄然走了出去。
而在门被合上的后一秒,床上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跟着悄无声息地下了床。
“这几日本殿不在府里,发生了什么?”
“音公子把府中事务打理得很好,只是有一个晚上音公子独自出了门。”
镜月未央微微抬眉:“去哪?”
“彦府。”
“呵……”镜月未央勾起嘴角,浅浅叹了一声,意味莫名,“彦府不是被查封了么,他回彦府做什么?”
“是二殿下召他去的。”
“……嗯,”镜月未央收敛神色,皎洁明亮得月光下,平静的容颜泛着细微的银色光芒,看起来有些冷漠得不近人情,“继续说。”
“二殿下把当年皇后对彦将军做的事情真相都告诉了音公子,并且音公子也相信了。后来二殿下交给音公子一瓶毒药,让音公子将药粉洒在殿下的香囊上,从而可以借由殿下之手毒杀皇上……”
“音儿答应了?”镜月未央提起眉梢,打断他的话,凉薄的眉眼愈发幽冷起来。
“是,但……”来人点了点头,还欲继续往下说。
“好了,不用往下说了,”镜月未央忽然抬手阻了他的话,幽冷的凤眼微微弯了几许,下令道,“以后不要再监视音儿的举动了,本殿——相信他。”
闻言,来人眸光一动,继而俯身领命,转眼又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镜月未央坐下在草地上,抬头望着遥远天幕中垂挂着的明月,皎洁如玉,却并非是一尘不染,那腻白的圆盘中也隐隐显现出了接连成片的暗影,就算是九天的神仙也不一定完美,更何况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凡人。
往后轻轻仰躺在草坪上,抚摸着柔软的草叶,镜月未央合了合眼睑,轻启朱唇对着半空吐出几个字:“既然出来了,就陪本殿看一会儿星星吧。”
细草如茸的绿地上款款踩过光洁赤裸的脚掌,像是猫踩过屋檐一般不曾发出任何的声响,但还是……
被她发现了。
彦音走到镜月未央身边坐下,没有像她一样那么闲适懒散地躺倒在地面。
“怎么不躺下?”
“什么时候发现我在?”
“你跟出来的时候。”
“呵呵……”彦音轻轻笑了起来,声音勉强想要捎上讽刺的味道,可一张口,就无可控制地溢满了苦涩,“你的那些话都是说给我听的?”
“算是吧。”
彦音以为她会有什么解释,然而她什么都没说,只有简单至极敷衍至极的三个字“算是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做算是吧?!
“你怀疑我?!”
声音无可抑制地拔高了调子,他以为他可以忍受,哪怕被她伤得体无完肤,因为是他自己选择的路,所以他也心甘情愿地认了。可是真正到了这样的时候,他却发现他一点也忍受不了!他根本就无法忍受她的哪怕是一点点的怀疑!
“你不是都听到了吗?”镜月未央微微蹙眉,“不是从头听到尾的么,怎么还给漏了一段不成?”虽然是戏谑的话,用的却是异常认真的语气。
彦音微微一怔,有些不明白,或者说是……他不敢确定。
的确,最后的时候,她没听完那个暗探的话就说相信他,毫无缘由的,可是他宁愿她能听完——如果不是怀疑他,她又怎么会派人监视他?!
他发现,自始至终,自己竟然是一点也看不透她,本以为稍稍拉近的距离,都只是自己可笑的妄念而已。
他跟她从来都没有……靠近过。
想到这里,眼角不禁微微一涩,无可自抑地淌下一滴清泪来,嘴角却是上扬的,透着无法言说的……殇情。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他在自作多情,罢了。
趁着镜月未央发现之前,彦音作势站起来要走,手腕却被镜月未央一把抓住。
镜月未央坐起身,伸手扳过他的脸正对自己,月光下那一道浅浅的水痕闪烁着细碎的光泽,如同璀璨夺目的钻石细链一般。
她一直好奇,如此妖冶狐媚的男人,哭泣的时候会是怎样一副惊艳的模样?在镜月未央想象中,彦音如果流眼泪的话,一定是妖惑得让人失去所有的自持,那种哀凄的妩媚足以让全天下所有的男人和女人都陷入疯狂的境地,久久无法自拔。
可事实却正好相反。
那一行清泪并没有为他的妖艳锦上添花,更没有往日那种蛊惑人心般的引诱,他的泪水很清澈,宛如一个浓妆艳抹的戏子洗净铅华的素颜,没有掺杂任何情欲与媚态在其中,纯净得像是襁褓中不谙世事的婴孩。
看着这样的彦音,明明是熟悉的容颜,却又陌生得让人无从亲近。
此时此刻,除了无以复加的心疼,镜月未央竟是再也找不到其他的感觉。
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