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玉陷入了深深的沉默,还有思索。
儿子,只有儿子,才是一位嫔妃真正的靠山。
如果选择了盈光殿下,我又得苦等多久,才能再怀上豢龙氏的骨血呢?……搞不好,还会被人捷足先登……
如果真是烈山陛下的儿子,以陛下对我的宠爱,这孩子将来极有希望当上太子、继承国君之位,我也就顺理成章成为太后了。盈光殿下年长我儿十几岁,威望、资历、功业、党羽皆非我儿所能企及,届时必成我母子心腹大患,或明里暗里阻挠我儿称孤,甚或者效仿明成祖靖难故事,逢当彼时,他对我的感情又能牢靠几分?今他中毒在身,眼看无有解药,岂非除掉他的绝好机会?非我谢舒玉无情无义,实在是命运作弄、要为我母子二人身家性命早作打算啊!……
没错,没错!身家性命啊!烈山陛下常年在外、与我聚少离多,反而是盈光殿下夜夜同我私会……就算这孩子确是陛下的,陛下万一听了风言风语,怀疑起来、追究起来,我如何解释得清楚?倘一夕事发,吴宫正也好,仉司令也好,文武百官也好……随便哪个胆怯吐了实,我母子必是一死,殿下您也必受牵连!殿下啊殿下,非我谢舒玉无情无义,实在是命运作弄!既然早晚要死,不如你早早去了,兴许陛下还会念你的好处,兼可怜我儿幼弱、对我母子网开一面?……殿下呀殿下,你我今生不得圆满,来世做好夫妻也不迟!……
还有,我留下这个孩子又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大局、为豢龙氏着想!豢龙氏乃蟹族血裔,血统尊贵无上,龙都皇族不能及也,所以为天所妒、子嗣稀缺。这么些年,绮年玉貌的妃嫔、宫人一批批地来,一批批地老,一批批地死……可烈山陛下始终只得了两个孩子,其中一个还是蠢不可及的臭猪!……再有,似盈光殿下那般fēng_liú,在宫闱、民间处处拈花惹草的,这么些年竟没生出一个孩子!宫里宫外多少女人想怀都怀不上,我好容易怀了一位,哪怕纯粹为豢龙氏王侯世家后继有人,也万不该打掉啊!……
不对,这不对!就算我儿与殿下皆能保全,也未必就是坏事。想想看,烈山陛下可是进了阎界,阎界啊!始皇帝大军入冥尚且泥牛沉海,陛下能有多大希望活着回来?只要盈光殿下好好的,我跟他说儿子是他的不就行了?平日里总是他与我温存,他肯定相信我儿是他的孩子,反正实情只有我和大祀师知道!殿下本就爱我,我也爱他;我给他添了后,他必会更加爱我、爱我母子二人。彼时一家三口,一个国王,一个王后,一个太子,夫妇恩爱、父严母慈、其乐融融……那才称合我心啊!……
唯一怕的,就是殿下去了、陛下也入冥不返……那我舒玉不就成了卫都殿下的人了?!若落到那头猪猡掌心,我儿定会吃苦,王位自不敢想,平常日子都得提心吊胆过着。真要是那样,我还不如从没有过这个儿子,毕竟没生过孩子的女人,在卫都那里总要吃香些……但那般过活,天天被臭猪糟践,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有没有儿子还有什么区别?除非我怀了、生了卫都的猪崽……那也跟眼下这个孩子毫无关系了,我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呢?不若拿我儿换得盈光殿下活命,便是死在陛下与殿下手里,也比怀上猪崽好得多啊!……
……太纠结了……太凌乱了……肠子都要断了……
“有趣,非常有趣。”大祀师似乎能够彻视舒玉的心:“予很好奇,阁下您与盈光殿下究竟多么相爱,至于您纠结若此。”
“……我们……”
舒玉忽然感到一阵恐惧,不是对大祀师,而是对她自己—— 她以前从未怀疑过自己与盈光的真情,可就在刚刚,她居然有一阵子发自心底地希望盈光去死!去为她和她的儿子牺牲生命!—— 天啊!真没想到我竟然这么自私、残忍、可怕!我真是……
“有趣,非常有趣。”大祀师打断了她的内心自责:“蟹族果然是复杂的动物,一如曾经的人类。阁下别着急自责,予想问,你的盈光殿下是否值得你为他如此纠结?他对你的感情,是否值得你为他付出如此之多,包括你们母子可能的未来?”
“什么意思?”舒玉不解。
大祀师没有回答她。其时彩光一烁,厅堂中央的半空中现出一个半透明的“泡”来,像极了乡野童子用皂水吹成的浮泡,却足足两三米直径!舒玉目瞪口呆,眼看那泡初时透亮,渐变浑浊,后又清晰,栩栩如生地浮现出很多人物,有烈山、盈光、卫都、文武百官、妃嫔宫官、宫女宫妓……无数舒玉认识的、见过的人一闪而过,也有无数她没见过、不认识的人一闪而过,中间唯独找不见她自己。
“此乃‘幽阁之镜’,”大祀师说道,“可供凡俗众生超越空间、时间,管窥过去、现在与未来的万事万物。”
“未来?!”舒玉大惊。
“可能的未来。”大祀师一声异笑:“万事皆 命 , 命 本无定。镜中‘未来’,可能会成真,也可能永远仅是‘可能’。要看阁下您作何选择了。”
“……”
要不要看看这“可能”的“未来”,大祀师没有征求她的意见。
幽阁之镜仿佛旋转,却又仿佛不曾旋转。
舒玉看见卫都坐上国王宝座,垂涎落襟,恶心已极;她看见妹妹舒琴被卫都压在身下,窒息哭叫,浑身抽搐;她看见较今天老了十好几岁的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