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孙嫂子就听说她母亲来寻她。送进来的布包里除了两件新裳,还有一只发黑的银锁,是她儿子珍儿的。
老人欲说还休的眼神里,是绝望的悲伤和祈求,孙荷儿心里咯噔一下:东窗事发了。
她只从二夫人哪里领过一个外人不知道的差事,就让她从一个梳头嫂子做到了丞相府针线房管事。这些年凭她的关系,一家人都体面起来。
而今,该是她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主动去找到田妈妈,孙荷儿木偶一样应承下所有的吩咐,田妈妈冷冷地道:“把你那副死了孩子似的样子收起来,管妈妈可不是瞎子。今日事情你办好了,珍儿自然可以得到一半解药,少受些罪。待事情解决了,给另一半,夫人说了,决不食言。”
孙荷儿伏地抽泣,九岁的珍儿是她的命,想着珍儿此刻正受着的折磨,孙荷儿一刻也不敢耽误,收拾好情绪就朝北苑上房去。
内宅里常来常往,孙荷儿没费什么功夫就见到了管妈妈,直说是为了韩妙容的事求见老太太。窦老太太此时还不知道孙荷儿与韩妙容扯上了什么关系,自然没有不见的道理。
哭天抹泪,悲伤毫不作伪,孙荷儿跪地求道:“老太太垂怜,奴婢虽不知韩姨娘何以惹大夫人震怒,但是韩姨娘为何越了规矩去找大老爷,奴婢是心知肚明。”
“韩姨娘自进门就是奴婢给梳头,想是天大的缘分,姨娘待奴婢如姐姐一般,她孤身无依,如今又走到绝处,奴婢怕再不说实话,要遭天打雷劈!”
窦老太太与管妈妈相视诧异。
“什么实话,到了老太太这里你还不说,等到何时去?”管妈妈催促。
孙荷儿落泪道:“韩姨娘这几年都安安分分,老爷一回院子她就忘了规矩,不管不顾去争,其实不为别的,就是恨大夫人。因为,因为姨娘认定大夫人曾拿药害她……没了孩儿,再不能生养。”
看来这个孙荷儿果然知情,莫不是来帮韩妙容指证洛氏的?窦老太太皱眉,洛氏已经去找周茂仁回来对质了,这个孙荷儿此时若是来挑拨,不听也罢。
正要示意管妈妈,孙荷儿仰脸急道:“可是害姨娘的,真的不是大夫人!”
“那是谁?”管妈妈追问。
孙荷儿嚅嗫:“是当年奴婢怕东窗事发,为了不让姨娘声张,故意误导姨娘,让她以为是大夫人不喜她,更顾虑她贵妾的身份,所以想用药害她不孕。”
“姨娘信以为真,怕老太太、老爷知道她不能再为秦家开枝散叶,会赶她出门,这么多年都不敢吱声。”
“后来大老爷搬去南苑,姨娘反倒平了气,每日闭门种花养草,修养身心,规规矩矩。可前几日,老爷又搬回来了,还和大夫人和好如初。姨娘气不过,叫了奴婢去哭诉,直说不想看大夫人如此得意。”
“奴婢苦劝,姨娘也听不进去。但是奴婢万般没想到的是,姨娘居然这么快就……”
听孙荷儿东扯西扯,管妈妈直发急,截口追问谋害韩姨娘母子的人到底是谁!
眼神忽然空洞,孙荷儿木然摇晃着:“是奴婢。是奴婢在韩姨娘的熏香炉里搁了东西,害了姨娘的孩儿!”
沙哑的声音吐露真相。
窦老太太两眼眼睛紧眯,气得直冷笑,抿唇不语。
“老太太,奴婢自知罪无可恕,可奴婢也是被逼无奈的啊!”孙荷儿朝窦老太太跪行几步:“当年奴婢与姨娘交好,有一日梳头,姨娘说身子怠懒,奴婢瞧着姨娘两颊红绯倒像有喜,一问姨娘小日子,果然延后了。”
“奴婢高兴,悄悄去找周大夫,想请周大夫诊一诊,免得让姨娘空欢喜一场。”
“哪知周大夫拿了一粒香锭子给奴婢,让先拿回去点一晚上,若是姨娘睡得香,那就八九不离十了。周大夫在府上走动多年,奴婢虽然奇怪,却没有疑心,就拿去悄悄埋在香炉里。”
“谁知道那个天杀挨千刀的周茂仁,第二天才告诉奴婢,那香锭子是媚药,姨娘若是有孕,今日必然小产。奴婢匆匆赶去,果然被他说中,姨娘腹痛流血,才一个多月的胎没了。周茂仁还假意来应诊,说姨娘是血经不调,糊弄众人。对我却说,姨娘已然小产,往后都不能有孩子了。”
“奴婢气不过,哪里肯依,豁出去自己受罚,也要揪他来大夫人、老太太这里理论,问问他为何要做这等断子绝孙的昧心事。他却威胁奴婢,说他是替三夫人办事,若是奴婢敢说出去,教奴婢全家不得好死!”
“慢着!”窦老太太忽然听出端倪:“你,你再说一次,周茂仁是替谁办事?”
孙荷儿直着眼,毫不含糊:“是三夫人。”
“咣啷……”
小几上的茶盏被窦老太太激动的手碰倒,落在地上砸得粉碎,一如窦老太太灰败破碎的眼神。李氏?本来昨日证实了韩妙容的话,她已模糊有了一个答案,怎么会是李氏?孙荷儿这是受谁所托,莫非是来混淆视听的?
管妈妈肃色道:“孙嫂子,你当知污蔑主子,是什么罪!三夫人好好的,没得去害大房的姨娘,这像话么?”
孙荷儿狠狠在自己脸上打了一个耳光:“怪就怪奴婢多嘴,不该去问周大夫姨娘有孕的事。奴婢真不知道当时三夫人正让周大夫想办法,帮她收拾房里那个不安分的侍妾红儿。周大夫给奴婢那个香锭子,其实是在试药。”
“奴婢句句都是实话,韩姨娘的事过去后没多久,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