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掌仪急忙道:“顾姑娘所言不假,且半个多月来何姑娘一直谦让自抑,品行皆佳,有档为证。”
看似淑妃仍无所触动,我的眼泪大滴大滴地砸在了地砖上,我哀声企求道:“可怜我义母膝下仅此一女,求娘娘救义妹一命,只要能保她性命,妾身愿鞍前马后唯娘娘马首是瞻。求娘娘成全!”我磕头叩首,以额击地,其情悯然,连刚才领我们进来的善照都有些不忍了。
我原不想这么快卷入后宫的派系之争,然而形势所逼,我不得不有所抉择。比起我一向厌恨的张皇后、郑贤妃,从未谋面的余、陈二妃几乎成了唯一的选择,何况我已然得罪皇后,她断不能容我。郑贤妃已渐失宠,既无所依傍又无容人雅量,余、陈二妃却如日中天,且有太皇太后撑腰,是唯一能与皇后抗衡的力量。
可是,要淑妃收下我这颗棋子,谈何容易?
想那锦墨被皇后所害,显然不是后派的人,就极可能是余淑妃或郑贤妃派去的,她是要与我为敌的。若锦墨是郑贤妃的人倒也还好,余淑妃不过坐观其成;若是她的人,那唯有告诉她我比锦墨更有利用价值且易控制,才能打动她的心。所以我才表现得如此重情重义,后宫最要不得的弱点便是重情守义,我就是要让余淑妃觉得只要捏住了这一点,便可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中。
“善照,快扶她起来。”余淑妃的口气又缓了下来,“你的情义,本宫甚为感动。但秀女何氏终究犯了宫规,不处罚她怕是皇后娘娘怒气难消。”
她如此谨慎,还是怕从小就得弘治欢心的滟儿入宫后会威胁她的地位,要将此路堵死。
我哪里敢起,再次磕头叩首,牵动膝盖伤口,也只能忍痛说道,“只求保义妹一命,使其回义母身边尽孝。妾身感念娘娘恩德、万死不辞。”
言下之意便是请淑妃逐她出宫。秀女入宫无非三条路,一是晋为宫嫔飞黄腾达;二是沦为宫女为奴为婢;这最末等的出路才是被逐出宫,乃是令家族蒙羞的奇耻大辱。 然而唯有这样,才算是对皇后有所交待,同时也消除了滟儿对她的威胁。
她既保全滟儿性命卖得何睦一个人情,又打击了皇后、搏了贤名,且将我纳到旗下,为她效劳。若日后皇上问起,定赞其明理,至于逐滟儿出宫,全数推到皇后头上,皇上少不得要恼她。
一举数得。
“你是说……”余淑妃故意一顿,“这怕是伤了何指挥使的颜面吧?”
我明白,她是要我把话说死,她好做一个彻头彻尾的好人,便回道:“没了性命,还要颜面何用?妾身义母本就体弱多病,若没了亲女,她……她……”说着啜不成声。
“好吧,看在何夫人面上,本宫走这一趟。”余淑妃说罢,便带着韩掌仪前去,边走边嘱咐小太监去为我请太医,勿要使我膝盖不留疤迹,等上好药再送我回去云云。我不得不佩服,她说话行事,皆是滴水不漏!
我就这样把滟儿的生死以及自己的命运交给了一个初次谋面的人,事到如今,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为她,亦是为我自己。
倚在美人靠上,等着太医前来,心中焦急,人已疲惫至极,竟稀里糊涂睡着了。迷糊中忽然听见有宫女低声问:“你怎么把他给请来了?李太医呢?”立有一小太监答道:“玉铭姐姐不知,别的太医都不在,只剩他了。”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想用力挣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想喊又喊不出声。只听见外面有人喊着:“顾姑娘,顾姑娘。”整个人却似困在茧中一般,怎么都挣不出去。忽觉一阵针扎般的刺痛,才生生痛醒过来,心跳如促。
“姑娘忧思过重,睡姿不正,所以梦魇了。”很飘乎的声音,却好熟悉!待我抬头去看时,说话的男子已经躬身查看我腿上的伤了,刚才便是他刺我穴位助我清醒。
“叶太医,烦你瞧仔细些。”小宫女玉铭不放心地提醒了一句,尔后向我讪笑道:“姑娘,这位是叶太医。”
“有劳叶太医。”我不能多言,只好紧紧盯着他,心中思绪却如沸水翻滚:会是他吗?不,不可能,他虽然医术超凡,却素来张狂不不驯,只爱逍遥人生,决不会入朝为官。
他猛的直起身,与我四目相对,我的一颗心差点跳出了腔子,英眉炯目,清癯俊逸,那嘴角的不羁,以及满眼的不以为然,不是他还能有谁?算一算,我与他一别已有八年了。不禁细看,我的良哥哥不过而立之年,昔日的翩翩佳公子、飘飘妙手医,怎么就染上了点点白霜,添了这许多苍桑?
“姑娘的腿伤没事,只是蹭破了皮。”他从药箱捡出一盒药膏,丢给我,“一日三次,不出十日,便能痕迹全消。”又就着药箱铺上纸龙飞凤舞写了一行字,依旧丢给我,“这是安神茶,每日煎来吃,能消梦魇。在下告辞。”转身便走。
“叶太医。”我慌忙叫住他,他不耐烦地转身,我起身施礼,“千寻谢过。”
他摆摆手,转身离去。
“顾姑娘莫怪,叶栖风就是这德性,医术倒不差,偏是个怪人,人怪名也怪。”玉铭扶我坐下,又拿过药膏为我敷药。听到叶栖风三个字,我实在无法自抑,当场哭出声来。春风致啊,这世上总还有个人记着你、爱着你的,却是你伤得最深的那个!
玉铭不知内情,忙道:“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我急忙抹眼,回道:“千寻怎敢劳烦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