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霄鹏下一次回上海是过年的时候。
大年三十那天,林婧鸢正要去堂屋祭祀。在走进上屋花园内的月门洞前,她听到了铿锵的脚步声。
转头看过去时,见到了从另一条道上走过来的程霄鹏。他的身上还穿着军装。铁灰色的军装穿在他的身上,让他的身躯显得更为挺拔魁梧,却也更为强硬和冰冷。
他似乎也是同时见到她,见她停了下来,他的脚步也慢了下来。她低了头,往旁边让了让,并轻声说道:“回来了?”
他点了点头,抬脚迈进月门洞。她跟在他的后面,两人默默走进正屋。
大家看到他们夫妻二人一同走进来,都有些愣住了。
程老太太笑着说:“回来得正好,正担心你赶不及呢!今年你新娶了媳妇,得好好给祖宗磕头的。”
祭祀之后,阮氏看着程霄鹏一身戎装,皱眉责道:“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难道你打算今晚就走么?”
程霄鹏点点头回答道:“是的,娘。很多士兵军官都回家过娘了,部队布防比较空虚,我吃了年夜饭就赶回去。”
程老太太这时沉下脸来说道:“回去?回去哪里?就在家里居然还说什么回去?”她说道:“不准走。大过年的,谁不是在家里守着的?”
“奶奶,可是部队那边……”程霄鹏还想继续争取,程老太太却说道:“别拿部队来说事,二十几年前还没你的时候,程家军不都一直好好的吗?我就不信今年少了你会怎样!”
她对身旁的程万里说道:“里儿,不管你怎么布防,都要把鹏哥儿留在家里过完年再让他走。”
程万里先看了一眼林婧鸢,再看向程霄鹏,简单但坚定地说道:“听***。”
吃年夜饭的时候,林婧鸢作为新媳妇,要向长辈们敬酒的。敬酒的时候自己不喝是说不过去的,但知道程霄鹏要留下来,林婧鸢又很担心自己喝多了再出洋相,所以每次她都是只浅浅地啜一点。
在给程万里和阮氏敬酒的时候,阮氏说道:“给长辈们的敬的酒不能不喝。婧鸢不能喝酒,鹏儿你就帮她喝吧!”
程霄鹏看林婧鸢一眼,拿过她的杯子,放到嘴边,喝了起来。
程家老二程霄鹄笑道:“听说上海新近流行一个时髦的词,叫做‘间接接吻’,就是吃或者喝别人碗里或杯子里的东西。娘,您这是要大哥大嫂表演间接接吻么?”
听到这话,又感觉到似乎全家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和程霄鹏的身上,林婧鸢感觉到脸上似乎有火燎过一般,热了起来,她慌忙低下头。
正在喝林婧鸢杯中的酒的程霄鹏则被呛得咳嗽了起来,他一边瞪着程霄鹄一边咳嗽,一手还拿着林婧鸢的酒杯。
大家见他这样,都笑了起来。
阮氏瞪着程霄鹄责道:“胡说八道什么?哪儿学这些浑话?”
程老太太笑道:“鹏哥儿脸都红了呢!可有好些年没见他脸红了。”
程霄鹏一边咳着,一边说道:“咳咳,我这是咳的,奶奶!”他想把酒杯还给林婧鸢,发现她兀自低着头脸红,根本没有要接的意思,便把酒杯放在她面前的桌上。
新一巡酒被添了上来,还得要程万里夫妇,林婧鸢敬了酒后又不能不喝,便匆匆喝了一小口,其实未必恰好碰到程霄鹏碰过的地方,但她感觉到仿佛被杯子咬一口似得,嘴唇仿佛热辣辣的。
感觉到大家似乎都看着她,她更是窘得简直想钻桌子底下藏着。
年夜饭之后,大家各自回屋,洗澡更衣。
回去之后,程霄鹏当仁不让先去洗漱间洗了澡,林婧鸢让雪枝把前几天为他买的新衣拿出来,挂到衣柜旁边的衣帽架上。
程霄鹏出来后,看也没有看衣帽架,径自打开衣柜挑衣服穿。
雪枝忍不住提醒道:“姑爷,过年穿的新衣裳在衣帽架上。”
程霄鹏似乎不满地咕嘟了句什么,林婧鸢没有细听,进了洗漱间洗澡。
林婧鸢出来的时候看到程霄鹏仍在镜子前扣马褂的扣子。他身上那件黑色缎面加厚的长衫外面套着藏青色的马褂,那藏青色的马褂用红色丝线绣着铜钱的花纹,很是喜庆的。
年前去置办过年穿的新衣裳的时候,林婧鸢进到店里时,目光就被这套衣服吸引住了。
那时候,她完全没有要给程霄鹏买衣裳的意思,只是单纯的觉得那衣裳真的很好看。
程老太太看她多看了那套衣服几眼,就说道:“斩穿起来必定是好看的。”跟随在身边的掌柜的忙叫人来量了尺码,跟程霄鹏存在店里的尺码一对比,刚好对得上,林婧鸢就只好买了下来。
掌柜的拿来配套的褂裙,林婧鸢穿上也刚好合适,就一并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