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晨,正是河南地方普降大雪的时候,轘辕关位于嵩高山太室、少室两峰之间,触目皆是银装素裹,景色壮美之极。然而,这位骑兵统领却没有丝毫的心情去欣赏这些,他望着被大雪封住的来路,简直要欲哭无泪。
和敢于踏雪出击的王建不同,他麾下都是骑兵,如何能够越过这湿滑的山路?待要缓上数天,等待积雪融化,却免不了错过覆命的日期,而且携带的粮草也不够!
虽然常山王(尔朱度律)性好聚敛,也不禁止属下劫掠,可如果违了他的节度和尔朱家的军法,那可不是一件小事!再者,他们这一军战力或许不太出众,马匹却都是尔朱家秀容川所出的好马,是常山王最为看重的资本之一,若是由于他的迟延,让马匹饿死在了这里,那么罪上加罪,他的这条命可就要交代了!
想到这里,统领再无迟疑,当即下令冒雪返程。
一行人翻山越岭,在冰雪封住的山道上艰难跋涉,时而还下马步行,以免伤着战马。可由于道险路滑,众人虽然已尽量小心,一路上依然有一百七十多匹战马折断了马腿,无法随军前行,不得不将其杀死后弃于路边。
好不容易走出山间,统领松了一口长气。然而看着麾下失去战马的众多士卒,他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趟阳城之行,实在倒霉得很!秋风没打着不说,还受了一顿闷气……如今失去了这么多战马,该如何逃过常山王的惩处呢?
他一边想着,一边晃晃荡荡的抵近了洛阳东郭城门。东郭的城门守将是他的同乡,见他率军回来,立刻下令士卒放行,并且关切的问道:“赵兄!听说你去南边搜捕伪太子了,现在冒雪回城,可是有了什么收获?”
“唉,别提了!”赵姓统领无精打采的摆了摆手。他刚想据实回答。心中忽然一动,顿时改口回答道:“本来已经查到了一些端倪,可惜被阳城郡的人拦住,没办法继续查探了。只好先赶回来向常山王覆命,结果路上又折损了一些马匹!”
“什么!阳城郡的人居然这般大胆,敢阻拦常山王的兵马?!”城门守将惊诧不已,“那赵兄还有什么好客气的?直接将其击溃便是!”
“张兄你有所不知,阳城郡和这河南郡的境上。不知什么时候筑起了一座坚关。我麾下都是骑兵,又没带什么攻城器械,拿什么去攻那关城?”赵统领越说越顺畅,临时编造的借口也越来越充实,“还有那关城守将,说起来也忒嚣张忒气人,连常山王都不放在眼中……我想啊,那伪太子八成就在阳城郡内!不然他们为何在关城上摆出那般阵势,竭力阻拦我入郡搜查?”
“哎呀!事情要真是这样,赵兄可算是立下了一件大功!”城门守将谄笑着拱了拱手。“到时候,还望赵兄提携小弟一把啊!”
“好说,好说!咱们是同乡嘛,理当互相关照!”赵统领哈哈笑着,脸上神采飞扬,仿佛当真立下了找出太子下落的大功一般。不仅如此,他麾下的千余将士,听说有大功可得,也各自振奋起了精神,之前在路上对统领萌生的种种不满。此刻全都不翼而飞。
……,……
“什么!阳城郡的人居然这般大胆,敢阻拦我的兵马?!”尔朱度律暴跳如雷,“那你还有什么好客气的?直接将其击溃便是!”
“末将确有此心。奈何关城坚固无比,不是末将这千余骑兵所能攻下来的。为了避免无谓的折损,并伤及大王的威名,末将只得忍辱负重,冒着那守将的嘲笑撤兵回返,向大王通报这个重要的消息。”赵统领拜倒在尔朱度律面前,涕泗横流的请命道,“恳请大王立刻发兵踏破此关,入郡将伪太子捉拿回来!末将愿率本部担任先锋,亲冒矢石,将关城守将斩于刀下,以惩罚阳城郡对大王的轻慢!”
“你有这般气概,真不愧是河北的大好男儿!”尔朱度律被这番描述中的大义和慷慨所感动,亲自上前扶起了这位赵统领。至于失马的罪责,那自然就轻轻的揭了过去:“你先率部回营休息。发兵阳城的事情,我定会仔细谋划。”
“末将遵命!”赵统领顺势向尔朱度律告退,心中顿时大安。他知道这位常山王的底细,麾下仅有骑兵五六千余,步兵四五千余,而且多半是新近召集,战力都不怎么样。常山王“谋划”的结果,要么是无疾而终,要么是向颍川王尔朱天光求助,但无论是哪一种,他都不必担任先锋“亲冒矢石”了……
事情果然如此。尔朱度律想了片刻,很快就前往永宁寺拜见尔朱兆。尔朱兆听说与元子攸的太子有关,一时间倒是颇为上心,立刻令人传长史慕容绍宗等幕僚过来问话。
“此事确有很大的可能,”慕容绍宗斟酌着回答道,“伪太子主要有两个去处。一处是青州李延寔,另一处是荆州李琰之。青州方面,李延寔已经伏诛,州中并未找到伪太子的踪迹;那么伪太子很可能已经南下,并且暂时驻留在阳城郡或广州。这一郡一州都是河南府户军的控制范围,河南府户军的统帅周惠,乃是元子攸的亲信之一,又与下落不明的亲卫府中郎将元整交情极好,收留伪太子也在情理之中。”
“既这么说,那河南府户军就该死!”尔朱兆一拍几案,当即就想下令聚兵征讨,却被慕容绍宗拦住。
“大王请稍安勿躁!如今冰雪封路,大军行进不便,还是等冰雪消融之后再说!”慕容绍宗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