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尔朱度律的部众。”长孙毅站在轘辕关城之上,对身边的周怀洮说。
周怀洮仔细瞧了一会,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只好虚心向长孙毅请教:“我知道是尔朱家的旗号,可你怎么肯定是尔朱度律的部众呢?”
“我在城门寺中待过一年,对京师诸将的部众颇为熟悉。这尔朱家的人嘛,别的可能不太好辨别,但打着尔朱家旗号、军容又这般稀松的骑兵,只可能是尔朱度律麾下的。你别看他们现在鼓噪得凶,其实没多少能耐,我在城门寺时,有两回看到他们在酒肆里喝醉后胡闹,曾经带儿郎狠揍过他们。”长孙毅有些不屑的说。
“原来如此,”周怀洮点了点头,“我也听我家郎主说过,尔朱氏当道诸人之中,尔朱兆于尔朱荣血缘最近;尔朱彦伯、尔朱仲远、尔朱世隆乃亲兄弟,联合实力最大;尔朱天光虽然血缘疏远,却深得尔朱荣的信任;只有尔朱度律既不受亲信,又没有羽翼,地位尴尬之极。其余人或主政中枢,或割据一方,他却一直立不起来,先追随尔朱世隆身后,如今则托庇于尔朱兆麾下,名位和实力远不如其他几人。”
“我说怎么回事呢!”长孙毅恍然大悟,目光中随即显出跃跃欲试的神气,“要不咱们打上一场?咱们关城十分坚固,城墙上有那么多防御器械,绝对不怕他们这千来弱兵……你也知道,前些天在那尔朱家婆娘身边,可把咱们给折腾得够呛,我现在还积着一肚子怨气没处发泄哩!”
要说起来,也怨不得长孙毅郁闷。尽管他今年才十五岁,尚未行过冠礼,可身为从七品骑兵参军,已经是周惠平南府中排的上号的人物。在这几天里,他一直作为平南府的代理人,随姐夫元整一块留在尔朱英娥身边。尔朱英娥被挟持到这陌生偏僻之地。心中极为不满,连日间大吵大闹,百般折腾,他负责日常护卫。不知吃了多少排揎。
所以,一听周怀章说有尔朱氏骑兵过来,关城中缺人主持防卫,长孙毅立刻主动请缨,逃离了尔朱英娥的荼毒。而元整在郡中找不到任何军将。自己又不能在尔朱氏面前现身,只好把任务交给这位担任平南府从七品骑兵参军的内弟,并委托周怀洮协助他。
周怀洮为人踏实,并且不乏灵活,这几天负责为尔朱英娥置办用度,处事极为妥当。元整看在眼中,又知道他在元宝炬府中时深受信任,故而对他不无期许。周怀洮明白元整的心思,如今听到长孙毅这番抱怨,虽然心中极为赞同。却不能跟着他胡来。
“还是先问清他们的来意吧!并且告诉他们,这里并非轘辕关,而是军营重地,不能够随意出入。”他向长孙毅建议说。
“好吧!”长孙毅懒洋洋的站起身,从墙垛外探出头去,明知故问的呵斥道,“这里是河南府户军北军营!营下是哪部分的?来此何为?须知军营重地,由不得尔等喧哗,还不速速收声离去?否则的话,就别怪军法无情了!”
他的话极不客气。完全是长官呵斥兼威胁小兵的口吻。关墙下的那些骑兵,都是尔朱度律在河北所招募的浪荡子弟,自披上尔朱氏的虎皮以来,向来是横着走。哪里受得了这等恶声恶气?于是一干人纷纷喝骂着,自称是奉命执行公务,威胁长孙毅赶快打开关城,不然就要踏平此关。
长孙毅就知道会是这个效果。他转过头,笑呵呵的和周怀洮商量:“怀洮兄啊,我也看到了。我告诉他们这是军营,可他们却不听,还威胁要强行进攻。依照本朝军法,这时咱们应该怎么办?”
有人冲撞军营,营中自然是要反击。但是周怀洮明白,这轘辕关乃是地地道道的坚关,假称军营不过是避免朝廷追究的托辞而已,自然是不适用军法的。更何况,城下的尔朱氏骑兵虽然不强,却不是好惹的主,他们既然披着尔朱氏的虎皮,那么就代表着尔朱氏的脸面,哪能够随意去打呢?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长孙参军,你从哪学来的这副说辞?眼下广州战事还未结束,两支府户军都不在——即使在的话,也不好随便挑衅尔朱家,否则咱们这阳城和广州恐怕都不得安宁。你是我家郎主的得力僚属,怎好给他添乱呢?”
长孙毅并非逞强好事之人。弄清了其中的利害,他也收敛了情绪:“好吧!咱们就这样守着,再不理会他们,让他们在外面吃风!”
……,……
墙下的骑兵继续叫嚣着,威胁关城内的守军开门,却发现再没人搭理,顿时就失去了大半劲头。叫门的幢主策马回转,问后方的统领道:“统领,咱们现在怎么办?是不是要真的攻打关城?”
“你猪脑袋啊!这么高这么厚的关墙,要咱们这些骑兵怎么攻?”统领指着关墙上的城门楼骂道。
幢主唯有低头挨训:“是属下孟浪了!统领教训得是!”
统领却低头不语。其实,他何尝不是孟浪了呢?原本是在城南抢了伊水酒肆,得了许多财物和数十瓮珍贵的酴釄美酒,又得知伊水周家住在这阳城郡,所以主动接了出城搜捕太子的累活,私自率领麾下骑军来到这里,想找这周家打打秋风。可谁能想到,这阳城、河南两郡交界处,不知何时居然立起了这么一座坚关!
到了这会儿,他才忽然记起,那伊水周家的家主,便是现任河南府户军大都督、广州刺史周惠,之前曾担任过阳城太守之职。而这座轘辕坚关,显然就是那周惠在任时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