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妹妹不放心,顾彦琛指天立誓,说此生此世,定不负孙二小姐。
时如此郑重,顾嘉梦自是深信不疑。她想,这样也好。大哥和孙二小姐好好的,公主也会好好的。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
顾彦琛的亲事顺利得不可思议,只是孙二小姐与顾嘉梦同年,才十六岁。皇上年前下旨,女子年满十七方可出嫁,孙家也想多留姑娘两年,于是将婚期定在了明年。
两家对此都很满意。
顾彦琛进了翰林院,每日间勤勤勉勉,偶尔会给妹妹带回一些棋谱或是名家书法。两兄妹似乎回到了三年前。
大哥的婚事已经成了定局,顾嘉梦开始担忧自己和景王的婚约。上元节时,景王答允了她退婚,到现下数月已过,却无一点动静。
她倒不担心景王食言,她害怕的是皇帝震怒,迁怒于景王。
尽管弘明法师和太子殿下都明确告诉她,退婚一事要从景王下手,只要景王同意,婚约定能解除。她也知道景王深受皇帝宠爱,一般不会拒绝景王的请求。
可那毕竟是皇帝。皇帝一言九鼎,皇帝金口玉言,皇帝的权威不容冒犯。
她想,也许她让景王为难了。是她想要退婚,她却将难题扔给了景王,着实不够厚道。
这婚事是一定要退的,只是要怎么退,却需要好好思量。
其实,景王并没感到为难。他与皇帝的相处,同寻常百姓家一般无二,甚至可能会更亲近些。他倒不怕向皇帝提出请求,通常情况下,皇帝不会拒绝他。
只是,那次受挫后,他没再向皇帝提起此事。过了一段时日,他才又提出解除婚约。
这次的他,言语中对顾家,对顾小姐百般嫌弃,甚至还挑剔了一番顾彦琛的未来岳父京兆尹孙大人的外貌。
皇帝苦笑不得,这小子是来真的?顾家小姐容貌端丽,皇贵妃亲口夸赞过。老四既然见过她,没道理嫌弃成这般模样?
跟儿子沟通了无果,皇帝烦了,直接甩下一句:“她的八字贵不可言!”
他想,这下儿子不会犯傻了吧?其实,他原本不想跟老四提起的,他作为父亲,合该为儿子安排好一切。儿子不知道也没关系。
皇帝没想到,景王只是愣了一愣,面色不改:“那又怎样?”
皇帝按了按眉心:“贵不可言,女子顶尊贵的是什么!是凤命!是能母仪天下的!有这样命格的女子,你真能看着她嫁给别人!”
景王一脸惊愕:“大哥才是太子啊!”他心神巨震,他也隐隐猜测过父皇有以他为继的意思,可是他非嫡非长,储君犹在啊。
皇帝给儿子气得说不出话来,他细心栽培老四这么多年,就换来这儿子一句“大哥才是太子”么?
“你就真没一点这个心思?”皇帝冷着脸,严肃地问。
景王连忙跪下:“父皇,儿臣之心,天地可鉴。”
人人都说太子高洁,不似凡尘中人。这样的谪仙,老天早晚会召回去的。更有甚者,言之凿凿,太子不会久留凡尘,就像是前朝聪慧早逝的昭敏太子。
姬然从来没想象过大哥继位的情形。他下意识地就以为大哥等不到登基为帝的那一天。——不独是他,几乎所有人都这么想。
二哥信王鲁莽少智,难当大任。三哥生母出身低微,且刻薄寡恩,不宜为帝。父皇看重他,有意培养他,他心里是隐约明白的,也努力完成父皇的期盼。但是,这不代表,大哥还活得好好的时,父皇就说出这样的话来。
仿佛父皇在心里,直接就将大哥看作了死人。那不仅是他的父亲,也是大哥的父亲。
这想法教他心中一颤,如果父皇说的是真的,顾小姐是凤命,贵不可言,能母仪天下,把她许给大哥不是更合适么?
皇帝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先退下吧。”
景王依言退下,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他想了想,使人驾车去了慈恩寺。
慈恩寺的弘明法师声名在外,景王因为生来不凡,常常出入慈恩寺,与弘明法师倒也熟悉。
姬然来慈恩寺,就是冲着弘明法师来的,先前早已与顾家小姐交换过八字,他直接就问弘明法师,顾小姐的命格是不是真的贵不可言。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执着于这个问题,但是不问清楚,他不大甘心。
弘明法师扫了一眼,面容沉静:“这位姑娘的八字,很奇怪。”
“怎么说?”景王心里一紧,难道真的贵不可言?
“绝处逢生,贵不可言。”弘明法师捻着胡须。
姬然心神一震,低低叹道:“果真如此……她真的是贵不可言的凤命么?”
得到了答案,他有些怅然。他和她的缘分,说深也深,说浅也浅。如果她真是凤命,那他……
弘明法师似是没看到他的神情,续道:“八字之说,终是虚无。普天之下,同日同时出生的人不知有多少,难道这些人的命运都一样的吗?”弘明法师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不是的,不止是八字,事实上八字并不能定生死主富贵……”
他想起他第一次见到那位来自异世的顾姑娘时,她身上有祥云护体。可她还不是离开了那具身体么?也不知道那尊贵的命格是属于原本的顾姑娘,还是来自异世的那个。
命格气运,最是玄妙,他参悟了半生,也只是窥得门径而已。
景王又小坐了一会儿,告辞离去。他的心沉甸甸的,不想回到宫里去,便教人转了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