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飞机轰炸海州码头,他所在的52军112师奉命撤离,退守苏州。 师667团团长方世骥老家在海州,不愿意抛离故土,跟上司请命,率部下留了下来,以锦屏山为据点,坚持抗战。他加入了方世骥的队伍,被任命为上尉连长,他和他的连队驻区就在花果山十八盘,当初他爹的老巢,不能不说是命运巧妙的安排。

这一年多的光景,他们有效牵制了海州日军,打了几场漂亮的伏击,不过让钟诚觉得美中不足的是,方世骥似乎从来没有想要攻克海州。他明白不管出于哪种角度考虑,这种想法都太过冒险和天真,但当得知顾法乾做了伪警察局长的那一刻,攻进海州、杀敌报仇的念头无法抑制地冒了出来。他去找方世骥请缨,带敢死队潜入海州,杀死汉奸顾法乾,都被方世骥拒绝了,理由是“时机未到”。为了表白心迹,他甚至把秘不示人的身世说了出来,方世骥只是淡淡点头,没有多余的反应。钟诚看着十八盘干涸的古井和枯树,不知这该死的时机何时才能出现。

方世骥四十几岁年纪,右腿微跛,左脸有块胎记,这两样让女人看了敬而远之,所以至今仍未娶妻。他为人豁达,把“倭寇未灭,何以为家”挂在嘴边,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日本人进犯中原,不少曾经扯着嗓子喊铁血报国的同仁撒腿就跑,他带着一个团的官兵驻守不退,对左右说,我们保不了全中国的老百姓不被鬼子祸害,起码能保住几个村子。这就够了。

钟诚真心佩服方世骥,他曾毫不掩饰地说,在他辗转跟过的若干部队里,方世骥是最像军人的军人。跟着他杀鬼子,他们有信心。

团部在锦屏山脚下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村落里,方世骥穿了一身不知从哪儿淘换来的猎户衣服,和手下几个营长说笑着,看见钟诚,招手让他走到近前:“看看,这就是我给你们挑出的敢死队长,海州城的坐地户,让他去,最合适。”

钟诚听到海州两个字已经头皮发麻血往上涌,啪地敬了一个礼,大家愣了一下,哈哈大笑。

方世骥不笑,一本正经地看着钟诚:“你的意思是一定能完成任务?我看未必,你连是什么任务还不知道,怎么完成?”

钟诚慢慢涨红了脸。他是有些心急了。

方世骥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人,沉住气。听说过小船津岛这个名字吗?他表面上是个商人,其实是日本在海州最大的情报机关的头目,几次大型破坏我们抗日组织的行动都是他策划指挥的,我们几次重大战役的失败,也跟这个人有关。重庆方面发来密令,一定要除掉这个人。据我所知,他跟沈浩来往密切。这个人平时深居简出,行踪不定,所以我们的侦察队几次想行刺都没有得手。不过他一定会参加沈浩的婚礼,我要你回到沈家,在婚礼上干掉他。能做到吗?”

钟诚郑重地点了点头:“报告团座,我一定完成任务。”

“你多带几个人,人你随便挑,我跟他们都说好了,只要你看中的,必须无条件服从。”方世骥卷了一根旱烟,“我亲自负责给你外围接应,不管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你都要给我活着回来!海州城里情况复杂,万一暴露,突围失败,你随机应变,千万别硬打硬冲。”

钟城点点头:“记住了。”

方世骥把钟城送到门口,搂着他的肩膀说:“知道我为什么选你去吗?因为你熟悉地形,海州、沈家,你闭着眼睛都可以摸进去,从这方面来说,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但你也是让我最担心的人选,你要记住,这次你的任务是狙杀小船津岛,不是让你去解决私人恩怨,更不能因此害了弟兄,你要时刻记得,弟兄们的命在你手里,一次失误,就可能害了他们,明白吗?”

“我懂了。”钟诚觉得有些沉重。

“好,去吧。”方世骥笑了一下,“祝你马到成功!”

小船津岛出生于日本本州岛岩手县,和时任关东军参谋长的东条英机是老乡,毕业于东京帝国大学。幼时家境贫寒,中学毕业后,小船津岛本意想效仿自己的老乡东条英机,报考陆军士官学校,为实现大日本帝国称霸世界的宏伟愿望而奋斗,可他却在考试前夜帮家里干活摔断了腿,无奈休养了一年后转了志愿学习经济,报国的热忱未改,终究还是遗憾的。

毕业以后,小船津岛自愿来到中国,在东三省做社会经济调查报告,颇受关东军上层赏识。“九·一八”事变之后,他受命前往北平,继续在民间搜集资料,为关东军进一步扩张做准备。也是在那个时候,他结识了沈浩。小船津岛清楚海州作为港口在战略上的重要地位,于是有意接近沈浩,为他进入海州做好铺垫,现在看来这步棋走对了。如今的海州城已经是日本人的占领区,小船津岛受到军部高层的赞赏。

和他的同胞们不同,小船津岛并没有把中国人当做东亚病夫、下等民族,他相信中国人的智慧,北平雄伟的城墙已经是明证。同样他也看到了中国人骨子里的惰性,随遇而安、知足常乐,是这个民族最致命的弱点。了解他们,利用他们,最后征服他们,会比关东军的铁蹄大炮更加有效持久,这是小船津岛的信条。他的另一条信条则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他当然清楚大多数中国人不喜欢日本人,他能感知到那些隐藏的怒火和敌意,在一年前一次有惊无险的码头刺杀事件后,他不再轻易去没有去过的地方。每次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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