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附近一块还算开阔的沙石地上,数以百计的农户们围在了张宏的周围,他们大多是听到通知之后刚刚丢下锄头匆忙过来的,所以大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再加上由于不同人赶路的速度也不一样,因此在这人还没到齐之前的那一段空隙时间,无所事事的佃农们很快开始三三两两地聊起了天,而这些人的声音虽然杂乱,但张宏却还能勉强分辨出一些来。
封建社会的农民最关心什么?无非是吃穿罢了,因此他们现在谈论最多的也莫过于这次募粮了,也许是上面给的压力越来越大,桂平的县令终于失去了耐心,明天,这是他给所有百姓们定下的最后期限,如果不乖乖地主动缴清粮食,那么官差衙役们就会亲自下乡来取。
“贼过如筛,兵过如洗。”佃户们的神情可以说是又惧有怒,粮食,大家肯定是缴不起的,但官差下不下乡那还是有本质区别的,这些人可是个个比强盗还要狠,强盗多多少少还要顾忌到官府的威慑力,但他们可完全是明目张胆,所过之处谁能不被先洗劫搜刮一番?就是连张家这样的豪门都得为此拿出点钱来打发。
至于被洗劫过后农户还能缴出多少粮食?这官差们可完全不管,反正只要你凑不出来那就乖乖去牢里呆着,等你家人拿钱来赎,如果给不出钱,哼哼,那就对不起了,朝廷大牢条件差的很,犯人一般也熬不过多长时间,而且就算你撑下来了,也非得落下病根不可。
“官逼民反啊,到了这个地步,老百姓除了造反还能怎么样?洪秀全他们不管其他方面怎么样,至少这个时机选的非常对。”听着下面众人的闲聊,张宏脸上虽然依旧平静,但心里早就已经琢磨开了,农民当下普遍面临如此如此之困境,只要待会自己措辞得当,看不见活路的他们会很容易被鼓动起来。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佃农们三三两两的也差不多都聚齐了,此时张宏见时机已到,于是便迅速扫视了一下众人,随即跳上了旁边一块高高凸起的石头,这样的动作在这个只有几百人聚集的场合还算是比较明显的,渐渐的,周围“嗡嗡”的议论声慢慢小了下去,与此同时大家的眼神也开始向张宏聚焦。
“父老乡亲们,大家应该很清楚,明天就是缴粮的最后期限了,大家有没有凑不齐规定数目的?把手举起来!”对于百姓,张宏没有像读书人一样绕弯子,他清了清嗓子,开门见山地吼出了这么一句话,而之后众人的反应也没有出人意料之处,在一阵极为纷杂的议论之后,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在几个带头者的示范效应下无一例外地举起了手。
张宏很满意,他知道这样一来大家就会产生一种同仇敌忾的感觉,在一个这样的集体之中,官府多年来带给大家的恐惧感就会大大减弱,无论之后怎么样,至少此刻自己已经创造出了一个良好的开端。
环视了一下众人,张宏再次深吸了一口气,他接着大声喊道:“你们全部缴不出粮食,官差会怎么做想必大家都心知肚明,我今天想要说的是,我,也就是整个张家,无法替你们缴税,因为积少成多,你们,要缴纳的粮食总数实在是太多了!而张家的库房,因为置办民团和销毁借据已经差不多空了!”
话音刚落,下面的众人就一片哗然,大家的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些许绝望,这不由的让张宏心中生出几分愧疚,不错,这段时间的准备的确花了府里许多钱,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此刻张府的钱财如果凑一凑,缴纳这次的粮食不成问题,但以后呢?只要满清政府还存在一天,老百姓就得受一天苦,自己能帮的了大家一时,却帮不了一世,就算能帮得了一辈子,全国这么多人,他又要怎么办?
想到这里,张宏狠了狠心,他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安静,随即在众人希冀的目光中接着道:“想必大家都不愿意等死吧,不错,我们是无论如何都凑不出这些粮食了,但那又怎么样!”
说道这里张宏的语气突然高了起来,他大吼道:“我们凭什么把辛辛苦苦种出的粮食缴给那些贪官污吏,凭什么!难道他们生来就高人一等吗?皇帝还轮流做呢,想他*娘要我们的命,没那么容易!大家说,怎么办?”
当然了,张宏不会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群普遍胆小的农民身上,这个时候,要是冷场就麻烦了,于是他话音刚落,早就得到授意的周富贵就率先站了起来,他大喊了一句:“左右都是死,反了,我早想把那些贪官的脑袋给砍下来了!”
“反了,反了!”中国的百姓其实骨子里不懦弱,他们所差的就是一个领头羊罢了,周富贵的这一声吼一下子就让早已心神激荡的大家疯狂了起来,霎时间,口号声响彻云霄,几乎每一个人的眼珠子里都透露出一股骇人的血红。
“大家说的好!反了他了。”在这狂热的气氛中,张宏突然掏出了自己怀中的地契,随即将其扯的稀烂,碎裂的纸片在人群中随风飘扬,而在众人目瞪口呆,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极,张宏再次大吼道:
“从今天起我不再是你们的主人,凡天下田就当由天下人同耕,他们凭什么收租,凭什么募粮,我们要均田地,杀劣绅!”
“均田地,杀劣绅!”
“均田地,杀劣绅!”
张宏这出乎意料的举动让人群先是一静,而随即一股狂热伴随着响彻云霄的喊声扑面而来,这声音虽然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