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高天漠直到快天亮时才回来,阿紫一直没有睡,坐在灯下做针线等着他。她知道无论多晚,高天漠一定会先来向她报平安。
狸花蛇报警,阿紫便打开了窗子,高天漠飞身而入。
保护阿紫的是张大虎他们几个,但高天漠太了解他们了,想要避开他们的耳目轻而易举。
“高大哥,审出来了吗?”这个时候是一天中最冷的,虽是南方,却也有了秋寒。高天漠带着一丝凉气,就连飞鱼服也是冰凉一片。
阿紫连忙拿汤婆子给他,公主娇贵,又刚刚病过,丫鬟们早早的就给备上了汤婆子。
见阿紫还没有睡,眼下一片乌青,高天漠摘下面具,皱着眉头,满脸不高兴地把阿紫拦腰抱起,放到榻上,盖上锦被,那个汤婆子也塞到被子里。
“你忘了你的病刚好啊,这么大了,还是不知爱惜身体。”
阿紫就是想不明白,高天漠比她大不了几岁,为毛每次教训她时都像他老爹啊,不对,她爹才不会这样训她呢。
大成皇室女儿稀少,物以稀为贵,贺亲王也只有这一个宝贝闺女,从小到大就没舍得骂过半句。
阿紫撅着嘴倚在靠枕上,不说话了,也不去看高天漠,只盯着锦被上绣着的凤穿牡丹图。
高天漠挨着她坐下,拿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大手里:“我只是不想看你为我付出太多。”
和她在一起越久,他越是感到自己负担不起她的柔情,或许在五夷时,他真的不应招惹她。
他死期将至,而她还是含苞待放。
“你不是还没死吗?你不用担心啦,你若真的死了,我就回五夷去,娶上一堆夫男陪着我,我不会想不开的。”
还有一句话,阿紫藏在心里没有说出来:只要你还活着一日。我都不会要别人。
娘亲给她讲过一个戏本子,里面有个女子说: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我偏不喜欢。
高天漠嘴角牵起一丝微笑,伸手帮她把散落的发丝掠到耳后。柔声道:“为了你,我会尽力活下去,多活一日也是好的。”
阿紫也笑了,她笑得灿烂,大眼睛眯成了小月牙儿。抓着高天漠的手摇啊摇的,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两个人就这样相视笑着,过了好一会儿,阿紫才接着问道:“快给我说说,那些假捕快究竟是什么人,还有李大郎,他身上究竟有什么不对劲。”
听她问起李大郎,高天漠眼中流露出赞许,今上没有看错人,他这位皇侄女的确秀外慧中。
又有哪个十四岁的闺阁少女会这般胆大心细。她和他一样,都对那人要偷走李大郎的尸体起了疑心。
即使这个李大郎是赛文君找人假扮的,死了也就死了,没有必要再去带走他的尸身。
可那些人却这样做了,甚至为此搭上一条人命。
不是那些人遇事不分轻重,而是李大郎身上有秘密,这个秘密必然不能被别人知晓。
所以他的尸体才不能落入外人手里,即使拼上性命也要抢回他的尸身。
高天漠想到的事情,小阿紫也想到了。
“他的脸是假的,他是阿萨人。”
“阿萨人?”阿紫吃了一惊。今天晚上她边做针线边想这些事,她也猜测过这人的身份,却没有想到他是阿萨人,“阿萨人身材高大。比汉人还要高些,可李大郎那么矮,比我还要矮一头,怎会是阿萨人呢?”
脸可以易容,矮子可以踩上高跷,但高个子要怎么假扮矮子呢?像戏台上那样蹲在地上。那也不现实啊。
“要找一个像李大郎那么矮的人确实不容易,但这世上还有一种武功,叫做缩骨功。这种功夫需从幼年时练起,且还是童子功,因此肯去练的人很少。而这人碰巧便是极少数人中的一个。”
阿紫真是长见识了,缩骨功啊!你说这江湖要多好玩啊,易容已经够高端洋气了,居然还有缩骨功!
“你说他原本是个高个子,让自己蜷缩成李大郎那样的矮子吗?”阿紫还是有些不可置信,这件事太神奇了。
高天漠点点头:“他醒过来,已经招了。”
不用去问高天漠审训的过程,暗影有他们的一套残忍的手段。当日阿紫和冯家人一起被关在诏狱时,常能听到隔壁牢房传来的惨叫声。
那时她认为高天漠是个魔鬼,没想到现在她却和这个魔鬼在一起。
“那些假捕快呢,他们又是什么人?”阿紫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来,这些人肯定不是赛文君的人,可他们是谁派来的呢?
这一次高天漠有些无奈:“这些人竟连自己也不知道是谁雇的他们。他们原是野虎寨的草寇,被人五百两银子雇来这里,要对付的人是我,也就是穿飞鱼服戴银面具的人。”
占山为王的草寇?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这些人和赛文君、阿萨细作,以及飞鱼卫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那人是怎么雇的他们?”阿紫太好奇了,这比戏本子里的还要有意思,她忍不住又开始摇晃高天漠的衣袖。
看着她这副小女儿的娇态,高天漠心里柔软起来,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柔和:“他们收了二百两的订金,雇他们的人没有露面,但二百两银子却是实打实让人送到野虎寨的,送银子的就是临近村子的百姓,据说是被蒙面人逼着去的,什么事都不知晓。”
“杀玉生的人有线索了吗?”阿紫又问。不用想了,杀玉生的人和雇这些笨贼的是一伙的。
高天漠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