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处得越久,苏青荷越觉得这位三王爷很不着调。
她想了很多他举荐自己来瑰玉坊的目的,但万万没想到却是为了这一个。
三王爷诚恳地看向她:“不瞒你说,那青铜樽原是我六弟的心爱之物,那事已过去多年,本王一直想将那青铜樽取回,却奈何没有机会。”
苏青荷心中纳罕,以他的身份去要一只樽,瑰玉坊还能不给?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不过转念一想,苏青荷心思便通了,当初六王爷犯得是谋反,是自古以来,帝王最不能容忍的一条,事情过去还没几年,三王爷若是取要了那青铜樽回来,若被有心人盯上,参上一本,当今圣上会如何想?
当今圣上是先皇后所出,而三王和六王则是妃子诞下的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皇帝本来与他二人的感情就不亲厚,虽然仅是要亲兄弟遗物这件小小的事,可被有心人添油加醋,说他顾念与六王的手足情,对圣上记恨在心,三王爷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关于当年六王爷谋逆的事,苏青荷略有耳闻。五年前,六王爷手握重兵镇守边关,也就是苏青荷她那未曾谋面的爹被征兵的那年,北疆国人来袭,却被六王爷打得节节败退、俯首称臣,一场战事不到一年就结束了,六王爷一战成名。当他凯旋回京时,却被安上了通敌叛国、意图谋反的罪名,没有死在铁蹄滚滚的战场,而是在大捷后死在了菜市口。
这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
苏青荷知晓这事时,心中还暗道老皇帝面上看着慈和,下手倒是狠辣,半点也不含糊,怕六王爷拥兵自重,削了兵权便是,何至于做得那么绝。
三王爷见苏青荷垂眸不语,知道她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性子,索性敞开挑明说:“本王举荐你进了这瑰玉坊,如今你是官佩加身,现在是不是该到回报本王的时候了……”
苏青荷静静地注视着三王爷,他这番兄弟情深是发自肺腑还是表面功夫,都与她没多大干系,但是看他这意思,是赤-裸裸的挟恩图报么?
“王爷,您的意思是叫我去偷……?”
“别说得那么难听,本王不过是取回六弟的遗物,这能叫偷?何况这青铜器皿本就不归瑰玉坊掌管,不是吗?”三王爷闻言,面色有淡淡的愠怒。
苏青荷恭谨地垂头,语气放缓道:“话虽这么说,但是库房里的每样物品,在典薄那儿都有记录,我如何才能避开坊内众人,将那青铜樽取出来?”
“别以为本王不知道皇上已赐你协理瑰玉坊之权,你可以随时进入库房,而瑰玉坊每三个月才会清点一次库房,你只管想办法避开众人,将那青铜樽悄悄地带出来,剩下的,本王自会替你解决。”
苏青荷睫羽颤动,他生怕与六王爷有所牵扯,已经谨慎如斯,事后还会出手替她善后解决?恐怕是把她给解决了吧……
她虽然现在官居二品,但说难听点,就是按了个御用的名头而已,跟民间相玉师没什么区别。她在一无背景二无人脉,三王爷想要解决掉她,还是很容易的。
苏青荷很不喜欢这种被人拿捏的感觉,最重要的是青铜樽给了他,玄汐阁那边怎么办?
她的心思转了几个来回,见三王爷望向她的目光越来越不耐,于是躬身道:“我刚进瑰玉坊不久,明里暗里都有不少人盯着,王爷给我些时间,两个月后,我会给王爷一个答复的。”
还是先应承下来,慢慢寻觅解决之法,说不定俩月后金镶玉的研究已经小有眉目,有它傍身,朝廷想必会对她重视起来,届时三王爷也不能将她怎么样,又或许俩月后,三王爷对那青铜樽兴趣已失,把这事忘却脑后了……总之,先拖着再说罢。
三王爷为这事筹划了那么久,也不在乎再多等两个月,于是,起身抖抖袍子,低声道:“希望你记住你说过的话。”
看着三王爷摇着扇子走远,苏青荷忍不住以手扶额,这叫什么事……
然而,不管你什么三王爷六王爷,现下锻制金镶玉是一等一重要的事。
苏青荷暂时把三王爷的这个小插曲丢在了脑后,全身心地投入到制造金镶玉的大业之中。
打那日之后,她每天从瑰玉坊出来,第一件事就是直奔玄汐阁。
段离筝不知是不是因搬回了侯府,与侯爷关系略缓和了的缘故,他似乎不再避讳让众人知晓他是玄汐阁幕后东家的事,整日店铺后院的作坊里,同伙计们一起琢玉。
玉石街里首屈一指的翡翠成品店玄汐阁,竟是靖江侯府的大公子开的,京城玉石圈里的众人在震惊于这一消息的同时,没过多久又发现了一个更振奋人心的八卦。
传闻不近女色的侯府大公子,近日来与新上任的御用相玉师走得很近,二人的府邸相对而立,经常同坐一辆马车,共同进出玄汐阁,这实在让人不由得遐想翩翩。
苏青荷倒没有想很多,她家没有马车,所以有时顺路就会蹭段离筝家的,只道是免费的车不搭白不搭。
不过,哪怕她无意间听到了这些传言,她恐怕依旧会我行我素,她从来不会因别人的眼光而改变自己的想法,这点她和段离筝倒是出于意料的一致。
京城玉石圈的八卦人士都很好奇,那新上任的御用相玉师和侯府大公子整日窝在玄汐阁后院里做什么。
有人注意到,玄汐阁这月的毛料用度比以往多了两三倍,甚至有人看到店铺的管家陈伯去了钱庄,兑了大量的金子。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