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枫叶谷的林中徘徊了数日,苏萨学到一点在黑暗中摸索的方法。
所以在夜晚林中,他手持两根木棍艰难行走着。一根粗一点的是为了支撑自己的身体,另外一根木棍,或者说是一根长树枝,是为了寻探前方的道路。没有那一根树枝的话,恐怕他会撞到枫林的树干上。
他一直朝一个方向移动着,他的速度很慢,体力在快速消逝着,深夜的冷风让他浑身的伤口剧痛。
他的思绪是一片空白,因为他不愿意思考。他只有一个目标,就是远离阿姆娜和云紫言生活的地方,寻找自己的墓地。
有时候他还是会被树根绊倒,手臂也会被树枝刺痛,渐渐的额头和后背被冷汗打湿,牙齿之间不停的发出咯咯碰撞的声音。
再远一点...,再多走一刻,最好是半个时辰,最好碰到个悬崖峭壁,这样就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然而在这一片广大的林中并没有出现悬崖,只有永无止境的树林,清晰可闻被夜风掠过沙沙作响的树叶与小兽奔跑的声音,这林中...似乎连野兽都没有。
苏萨胸口的喘息越发激烈,大粒的汗珠从额头低落,双腿一软跪在了地面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大概走了两个时辰吗...?他亦有些担心自己走了更久。如果黎明来临,如果四周有山民出现...他还死得了吗?想到这里,他靠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下,然后将腰间别着的,云紫言的细剑取了下来。
本是一片空白的思考,此时此刻,却浮现起她的声音...清甜而温软的声音。
“你为什么不叫出声来?!”
“到底是谁伤害了你...?”
“你喜欢吃什么?你要是告诉娜姨的话,我明天多帮你带一些。”
“没有人和我玩...没有人和我说话。我好寂寞。”
她就那么喜欢和一个昏睡的人说话吗?她的善良令人难以理解。她一定会照顾阿姆娜。
“快死的人,也是有爹娘的啊。”
“一路走好...”
苏萨的心中涌起令他窒息的酸楚,他想起自己在拜凌的大漠中等待他的那一日,他希望自己已完美的形象出现在她的面前。
也没能把那一块披肩还给她。
苏萨抚摸了一下冰冷的剑柄,那剑柄上好似雕刻着精致的花纹。
他将那细剑拔了出来,将浑身的力气聚集于手臂,毫不犹豫地猛然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剑锋刺入血肉的声音和剧烈的疼痛令他的眉峰一拧,大量的鲜血温热的流落他的手上身上。然而...那剑峰却无法穿透他的心脏。
啊...原来是这样。
苏萨在无法控制的颤抖之中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惜蓝王妃在将短刀刺入自己心脏的时候,她似乎想要刨出他的法器...‘俞天’。
因为好似一块坚硬宝石一般的‘俞天’挡在了自己剑峰的前面,保护着心脏。
强烈的痛楚令苏萨浑身一僵,他咬紧牙关将那把剑拔了出来,然后对准了自己的胸口,再一次用力插了进去。
“呜...”
一声低吟,这一剑的效果不错!
他格外敏感的耳朵捕捉不到任何声音,他的头颅向后一仰碰撞到了树干上。
很好!咬紧牙关将那把剑在自己的体内转了一个圈,然后穿透身体刺入了树干之中。如此才可以死的彻底!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本就比常人强健多许。
从胸口和口中涌出的大片鲜血让他寒冷的身体倍感温暖,却预示着死亡的接近...。懦弱的拜凌王子苏萨?拜凌自杀了,无法履行他的职责,也无法报答和照顾关心他的人。
一片漆黑的死寂之中,他最后看到的身影竟然是亲生母亲,拜凌的惜蓝王妃...在向他满意的微笑。
她是在称赞他的死亡吗?
很快...那一张温柔的脸庞扭曲的无比狰狞。
“没有人会爱你,没有人会爱你的苏萨!!”
不...不对!
他知道事实并非如此,这个世上有人关爱他。然而理智如何可以战胜感情?那魔咒一般的辱骂已经深深刻入了他的灵魂,就在他认为自己即将死去的那一瞬,没有想到...回响在耳边的竟然是那最为令人痛心的伤害。
双手无力的垂落到了地面,身体犹如灌了铅一般的沉重,温热的鲜血在逐渐冷却...这个世上不会再有他。
砰!
手中水晶破裂的声音让苏萨的身体微微一震,他才发现手掌中的酒杯被捏得粉碎,水晶的碎片割破了他的手掌。
他站了起来,将身边黑炭矮桌掀了起来砸在了地面上,上面摆放的酒瓶发出了嘈杂破碎的声响。
苏萨喘息了几下闭上了眼睛,不愿意承认浓密睫毛上的一抹湿润。
“王子殿下?!”
路过广场的一个士兵跑了过来跪倒在苏萨的身前,苏萨紧闭着眼睛怒声道:“给我滚开!!”
“是!”
那士兵低头一礼,便很快便消失在广场上。
苏萨的四周再一次恢复到了一片寂静,风卷沙尘的声音,火苗残食柴木的声音,还有从军营中隐约传来的放纵声响是那么的清晰。
是的,苏萨的耳朵非常得好,因为他曾经是一个瞎子。
苏萨深叹了一声,未去理会自己手掌上的鲜血,他睁开了眼睛,墨色天空中清凛的满月映入眼帘。今晚的月色发青,在澄寒的空气之中更显凄美孤寂。
苏萨幽蓝色的眼眸明显的一丝不悦,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回忆那么多不愿回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