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萨没有说话,阿姆娜和云紫言都以为他昏睡了过去。
其实不然。
一旦醒来之后,浑身的疼痛就让他难以入眠。云紫言送来晚饭之后便离开了,阿姆娜一直守在他的身边,因为他听到了阿姆娜伏在床边呼吸的声音。
拜凌的宫廷晚宴恍如隔世,到底什么是梦,什么是真,苏萨有些分不清。
到底是怎么离开的王宫?
...未怜...绮怜王后...神殿的大神官...他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如果惜蓝王妃的疯癫被其他人发现的话...。
苏萨的胸口骤然升起一片担忧,然而紧接着便是深深的怨恨,这怨恨令他自己都有些吃惊。本来没有恨过那个人,一直都认为是自己的错!然而他没有想到,他的亲生母亲可以如此残忍。苏萨紧紧抓住床单,受伤的手臂爆出了青筋,紧咬的牙齿发出摩擦的声音,从牙间溢出的鲜血腥甜。
如今的自己像什么...?一个半死的瞎子。
“...废人”
瞎了眼的‘俞天’,一个被憎恨多年的人,为什么还活在这个世上?
“废人”他又重复了一遍。
一国的王子,法器的继承人,最终沦落到一个废人,难道这是他错了吗?
拜凌的战神消失了,不会出现。他恨自己因为冲动和悲哀而让母亲任意虐杀,他忘了自己的责任。
他对不起未怜,对不起绮怜王后,对不起拜凌...。
“真是...懦弱至极。”
然而他已经难以反抗自己的‘懦弱’,此时此刻,死亡成为了苏萨唯一的憧憬。他恨云紫言救下他与阿姆娜,如果没有她,他已经死在大漠了吧!然而他又庆幸着,幸亏云紫言救下了他们,如此在他死后...也会有人照顾阿姆娜吧?
在这房间里,会有武器吗?
苏萨尝试着想要坐起来,才发现自己的两个臂骨因为被粉碎而撑不起身子,胸口的伤口让他疼痛难忍,大粒的汗水从额头流下,看来像要走动的话...还需要一些时间。
“苏萨殿下...?”
阿姆娜醒来了,她没有叫他‘公子。’她还是不习惯。
“您是口渴了吗?我这就拿水去...”
阿姆娜刚要起身,却被苏萨制止了。
“坐下...我不渴。”苏萨说话很是吃力,每吐出一个字,胸口就疼痛的撕裂一般。
阿姆娜坐了下来。
“告诉我...怎么来到的中原...圣斯堡里...都发生了什么。”
阿姆娜深叹了一声,详细告诉了苏萨那一夜所发生的事情。就在母亲癫狂的时候,阿姆娜的确离开了房间关上了门,然而她并不是真正离开,却是从城堡的一个角落找到了一个黄金烛台,然后再一次进入房间,用那烛台将疯狂的惜蓝王妃打倒在了地上。
说到了这里,苏萨似乎听到了‘咚’的一声,这是阿姆娜跪在了地上吗。
“这是阿姆娜的罪过苏萨殿下!!可是...可是我实在是不能让您就那样死去啊!我将您救了下来,然后拉出房间,在走廊之中的时候王妃走了出来,我害怕她真的会杀了您,所以...所以我将您带入了一个我偶然发现的地道。”
原来如此。
“然后...就来到了中原吗。你没有见到未怜他们吗。”
阿姆娜声泪俱下,所以她哽咽了几声,才答道:“没有,或许他们还没有找到那个地方...”
苏萨的心中微微一紧,然而又马上恢复了死寂。如今,在圣斯堡中发生了什么也与他无关了。他只要可以离开这个世上,其他的事情都无所谓了。
“阿姆娜,你的伤呢。”苏萨记得惜蓝王妃毒打她。
“我没事,苏萨殿下...不,我还是要叫您公子吧,两个人的时候也叫您公子,不然我会忘记的。”
苏萨微微点了点头。
“对了,紫言小姐问我您的名字,我不敢透露您的本名,也不敢擅自为您取名,您觉得该怎么办才好?”
苏萨沉默了片刻,然后道:“你就告诉她...我没有名字。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送给她作为谢礼吧。”
不仅仅是苏萨醒来的那一日,每一日云紫言都会来送饭,与阿姆娜聊天。苏萨从未说话,只是让她们以为他一直在休息。
除了苏萨正装上的宝石纽扣之外,阿姆娜的身上没有值钱的东西。不过那领口到腰间,还有袖口的三十多颗纽扣每一颗都可以价值上百两黄金。
云紫言没有收下,虽然她知道那宝石是多么昂贵的东西。她只是一如既往地送饭才过来,与阿姆娜聊天,然后...会坐在苏萨的床边与他几句说话。
苏萨觉得很奇怪。这个女孩为什么这么关心他?是因为同情一个瞎子吗。
尤其是阿姆娜外出打水的时候,她会说得更多一些。过了几日,苏萨才知道她为什么会照顾他。他本来想要回绝她的好意,但是想到自己死去之后的阿姆娜,他没有直接拒绝云紫言的接近。
“你真的没有名字吗...?”
“你为什么受了那么多的伤,你是遇到了劫匪吗...?”
“你是中原人,还是漠域人?你明明是一头黑发,可是与中原人又有些不一样。你长得真好看,可是我没发看到你的眼睛了...。”
“我昨天带来的晚饭好吃吗?你要是告诉娜姨你喜欢吃什么,我就再带给你吃。”
苏萨从未与她说过一句话。她对自己很是好奇,所以在他装作睡着的时候总是在他的耳边说话,这对他来说真是一种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