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刘念对鸟师兄还没有太大的认知,在经历了许许多多痛的领悟之后,才知道,他不但要把它当做一只鸟,还不能把它当做一只好鸟。
他入袭明门以来,八哥就看他十分不顺眼,指望它尽大师兄之责是白日做梦,整日还要防着它损人不利己——既要保护自己不受伤害,还要保护对方不伤害自己。好在很多时候沥青都会过来搭把手。
比如现在。
八哥不知道从哪里抓了一坨肥料,一边发出奸笑一边朝他飞来。
远远地看着,刘念脸上还未痊愈的伤疤就隐隐作痛。
它飞到近前,嘴里发出投掷声,爪子一松,想将东西丢下去,但那东西像是从它爪子上长出来似的,无论它怎么踢怎么踹,就是不下去。
刘念见它挣扎得痛苦,伸手去抓,被它一掌拍开,沥青从八哥身后扑上来,抹布裹住它的双足,气定神闲地说:“大师兄,我陪你沐浴。”
八哥双爪被抓在一起,有点痛,更痛的是心,堂堂大师兄竟然在小弟面前丢人了,哪怕它现在不是人是鸟,丢鸟也不行!它哼哼唧唧地别开头。
沥青冲刘念笑笑,恭恭敬敬地捧着八哥走了。
刘念松了口气。靳重焰最闹的时候也没有它一半折腾。应付大师兄,沥青比他有经验。
袭明从静室出来,看到他背对着自己发呆:“噬魂炉研究清楚了吗?”
刘念连忙回身道:“炉中好像镶嵌了三颗魂珠,一颗引魂,一颗锁魂,还有一颗噬魂。”
袭明嗤笑道:“若真有三颗,炉子还能落到你手里?”
刘念想了想道:“难道第三颗不是噬魂珠?”
袭明道:“世上根本没有噬魂珠,是前人将专门吃人魂魄的精怪的蛋误作噬魂珠。既然你研究了许久都没有研究透,不如去问问炉子的主人。”他见刘念还懵懵懂懂的,便提醒道,“又是一个月了。”
刘念这次想起,袭明与摩崖老祖的每月之约。
照沥青的说法,袭明也不是每个月都去的,心情不好了,或是心情太好了,就把老祖干晾在那里。每次被放鸽子,老祖就带着一群徒子徒孙在谷外叫嚣。这时候,作为不弃谷大师兄的八哥就会挺身迎战,舌战群雄,战绩辉煌。
所以,每个月的初八是八哥精神最抖擞的日子。
“你要出去吗?”八哥十分看不惯,“姓魏的小人让我来应付,你躲在我身后就好。”
袭明不理他,对沥青吩咐了一番,拿出木盘,带着刘念要走。
八哥不满:“你竟然要带他一起去?!你有没有搞清楚谁才是原配?!”
袭明目光冷冷地扫过去。
八哥越发愤怒,严肃地说:“贱妾是上不得台面的!”
袭明将它拍飞,带着刘念施施然地走了。
八哥气得浑身发抖:“你们是没有好结果的!”
“狗男男!”
“哼。”
飞出去的木盘又回来了。
八哥吓得躲到沥青背后,嘴巴还不饶人:“宠妾灭妻是没有好下场的!”
袭明睨着它:“你想去?”
“……想。”八哥眼睛滴溜溜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袭明招手:“上来。”
八哥很犹豫。不知道他是真的同意让自己去,还是骗自己过去再拍飞一次。
袭明道:“我数到三。一……”
八哥嗖地飞到木盘边缘,偷瞄他的脸色,见他的确没有打自己的意思,才傲慢地飞到袭明肩膀上,冲刘念递了个相当不屑的眼色。
刘念规规矩矩地低着头。
木盘重新飞上天,很快出不弃谷,落到摩云崖山脚的那块空地上。
摩云崖众人已经在等了。
不但大师兄二师兄在,牟天启竟然也在。刘念很是惊讶,那时候以为他不行了,没想到才一个月时间就恢复了。他对上牟天启的眼睛,对方满眼恶毒,恨意几乎要化作利刃将他千刀万剐。
“怕什么?”注意到刘念的惊惧,八哥飞到他的肩膀上,帮他把人狠狠地瞪了回去!
牟天启慌忙挪开目光。
八哥开始教育刘念:“一个小金丹也值当你怕得脸色发白?”
刘念很羞愧:“我拿了他的东西。”
八哥道:“他舔你的脚趾了吗?”
“……啊?”
八哥愤怒道:“你拿他的东西是他的荣幸,他应该感恩戴德地舔你脚趾才对!给脸不要脸!”
刘念:“……”
摩云老祖坐在一顶花轿子里,被一群少男少女抬着出场。
八哥振翅而起,大笑道:“你被人打瘸了吗?连路都不会走,叫人抬着出来!”
摩云老祖一看到八哥,脸色就不好了:“你来干什么?”
八哥道:“看瘸子。”
摩云老祖道:“死鸟怪!”
“腐竹脸!”
“丧门星!”
“老不死!”
“……死鸟怪!”
“苟延残喘几百年的老不死!”
“……丧门星!”
“死不要脸糟践小幼苗的老色鬼下流胚!”
“……丧门星老鸟怪。”
“资质倒数第一,人品倒数第一,丑相天下第一,霉运天下第一的老贱人!”
摩云老祖被气说不出话来。
摩云崖众弟子眼观鼻鼻观心,连最泼辣的二师兄也老老实实地低着头。
刘念终于明白为什么八哥会战绩辉煌。
袭明看八哥终于骂痛快了,才假惺惺地摆手说:“好了,够了。”
八哥意犹未尽地飞回来